。他说,要么变成惯犯,要么成为比普通人还普通的人。我没有说话,他说,你以为你多牛逼呢?你将来能干什么?我没有说话。他跷着二郎腿,不断打响手里的打火机。他说,你知道每天全国要死多少警察吗?我没有说话。他说,我看了你的档案,你隔三岔五就得进来一回,都是为别人出头,你说你将来能干啥?你那帮朋友,从这里出去的时候,哪个回头看你一眼,哪个不是溜溜地赶紧走了?我说,操你妈,有种你进来和我单挑。他说,单挑?我一枪就打死你。我开枪不犯法,你会开枪吗?你知道枪怎么拿吗?傻逼。我把手从栅栏里,伸出去,抓他的衣服,他没动,衣服被我紧紧攥着,他说,你好好摸摸,这叫警服,昨天有个毒贩,把自己的父母都砍死,抢了六百块钱,他爸临死之前还告诉他钱藏在哪,让他快点跑,你这个臭傻逼,你敢吗,你敢动这种人吗?告诉你,今天收拾完你,我明天就把他抓回来,你们这帮傻逼。说完,他把我的手腕一拧,我咬紧牙没有出声,松开了他的警服。他没有回头看我,我听见他开门出去的声音,然后走远了。
我一直记着他的样子和他的警号,他是一个辅警。没有编制的辅警。后来我知道,他也没有用枪的权力。大约两年之后,我的一个朋友,因为伤人进去,我在我爸那拿了点钱,去看守所帮他,那年我十九岁,正在念高四,复读,好几个警察都认识我。一个警察看见我说,有日子没来了,跟你爸做生意了?我说没有,然后说了一个警号,还有他的样子,问他在吗,我想让他看看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记着他,好几次有人找我去打架,我都想起他。一个人说,你找他干吗?我说,没事儿。问问。那人说,他让人报复了。我盯着他看,等着他往下说,他说,死在自己家楼下,让人从背后捅死了。媳妇饭都做好了。说完,他接过我的钱,进了别的屋,我想问人抓住了吗,可是嘴唇动了动,发现喉咙发不出声音,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我把事情办完,我的朋友看见我,笑着向我走过来,我转身走了。
从考上警校,到从警校毕业,我妈没跟我说什么话,但在我报考之前,有一天我妈突然问我,真想当警察?我说,是。她说,别逞能。我说,没有。她说,为什么想当警察?我记得那是一个早晨,就我们两个人坐在餐桌旁边喝牛奶,她喝了一口,用手指轻轻擦掉嘴边的白色沫子,抬起头问我。我说,人迟早要死的吧?她说,嗯,要死。我说,想干点对别人有意义,对自己也有意义的事儿,这样的事儿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