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奇手,无限感慨:“韩先生,这次盛会,等十几年!”沙蒙·亨特口流利汉语,不必翻译,在场人都听得明白,但其余洋人则都用英语,韩子奇便让玉儿从中翻译。这倒不是因为韩子奇自谦英语不如玉儿,而是有意显示显示小师妹才华。十九岁玉儿,正是青春妙龄,犹如朵含苞待放玉簪。上身穿件青玉色宽袖高领大襟衫,袖筒只过臂肘,露出玉笋般两条手臂,腰束条黑绉纱裙,白色长统袜紧紧裹着双秀腿,脚穿青布扣襻儿鞋。白润面庞衬着头黑发,两旁齐着耳垂,额前齐着眉心。朴素大方,楚楚动人。洋学堂学生不怯场,口纯正英语,与金发碧眼先生、太太侃侃而谈,那些腰缠万贯洋财东在她面前毕恭毕敬,如同臣民仰望公主。土财主们不懂英语,则听得目瞪口呆,心中纳闷儿: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都集中在“博雅”宅呢?
韩子奇对客人不分中外,无论穷达,律以礼相待——却也只是清茶杯。有要借此和他洽谈生意、签订合同,都请他们改日到柜上接洽;有要恳请他将展品转让,概婉言谢绝。
韩太太对此深为不解,望着那乱哄哄人群,埋怨说:“你呀,真是魔怔!买卖人不谈买卖,瞎热闹个什劲儿?”
韩子奇亲亲她怀中天星,笑笑说:“不可食兮不可衣,连城公但无穷奇!”
这是大清乾隆皇帝题碧玉盘诗中两句,韩太太自然听不明白,只是觉得丈夫变得和过去大不相同,尽迷恋于不当吃、不当喝“闲篇儿”,越来越不像个过日子样儿。当着满院客人,她也不好再说什,怀里孩子哭,便抱着回西厢房去喂奶。
韩子奇和玉儿送客人出门,走到垂华门外,迎面被个妇人挡住去路,那妇人低着头,手抚着胸口,手胆怯地往前微伸着,低声说:“撒瓦卜,出散个乜帖(谢谢您给点儿施舍)!”
听这言语,就知道她是个穆斯林,是望见大门上“经字堵阿”才进来要“乜帖”。“乜帖”本义是“举意”,但在北京穆斯林口中几乎成“施舍”同义词。韩子奇想起自己十多年前流浪生涯,心中不忍,便从衣袋中掏出几个光洋,放在那只枯瘦手上:“拿着,去吃顿饱饭吧!”
那妇人接沉甸甸光洋,吃惊,抬起头来,感激地朝韩子奇屈膝行礼。
韩子奇这才注意地看看她,那妇人虽然形容推悻,却并不丑陋,年纪约在三十岁上下,蓬松地挽着个发髻,面庞消瘦,眉目倒还清秀,神情羞羞答答,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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