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九
记忆里,从来没有上楼同父母睡过觉。陪爷爷睡觉,睡在楼厢房里,东厢房,向如此。东厢房对面当然是西厢房,是们家吃饭地方,中间有个小天井。天井外面直通大门,里面连着前堂,前堂后面是退堂。退堂是烧饭和上楼以及去后院地方,开有后门后窗;后门出去是猪圈、柴屋,兔子就养在那里;后窗下是只大土灶,对着架木楼梯;楼梯贴着前堂板壁,有人上下楼时吱嘎吱嘎响,像部风车。前堂是祭祖地方,板壁正中以前挂是爷爷父母画像(叫他们阿太),现在挂是毛主席像,下面横着张长条阁几,阁几上以前摆着祭祀用东西,现在有被母亲收起藏好,有被红卫兵缴走,不知去向,也许是烧掉。
很少上楼,但也总是上过。知道,退堂楼上没住人,住是老鼠,因为谷仓就在那里。当然老鼠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父亲在那儿埋着两副捕鼠夹,夹子里撒着比谷米更香黄豆,黄豆说:老鼠,你来吧,来就夹死你。东厢房楼上——即和爷爷楼上——以前住着大姐,现在住着大哥;父母住在西厢房楼上。前堂楼上半是过道,半是房间,以前住着大哥和二哥,现在基本空着,因为大哥搬走,而二哥很少回家。如果要看后山只要去退堂楼上,打开窗户,后山几乎伸手摸得到。爷爷讲,他小时光住在西厢房楼上,爬上窗台,找个角度,可以远远看到前山和溪坎。现在什也看不到,都是墙角屋檐,挡着堵着,前山风都吹不过来。
前山是不大去,太远,溪坎是天天要见到,去上学也好,放学去田地里割兔草也好,绕不开。夏天,有时整天泡在溪坎里,游水,摸鱼,拔水草。溪坎有名字,叫大源溪,顾名思义水源是充足,因为前山像海样大嘛。山水山水,山水是连着,海大前山连必定是“大源”,不会是“小源”。冬天,溪流瘦弱得病恹恹,但开春,溪水便夜夜涨,到夏天甚至经常发洪水,湍急溪流裹挟着连根拔起树木、毛竹、各种庄稼,浩浩荡荡奔腾着;奔走不几公里,汇入富春江。如果富春江发洪水,江水倒灌,溪水就会越过溪坎,顺着弄堂,挨家挨户乱串门。
爷爷讲,富春江里有大鱼,民国十二年,富春江爆发百年不遇洪水,村子里水深米多,可以撑船;洪水退走时,他在家楼梯下逮到条七十八斤重大白条鱼,那鱼立起来比奶奶还高,躺在地上身白亮,把整个灶屋都照亮。但这是个阴谋,不等家里人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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