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东有点吃惊了。那时候,他已经把这个地区所有能制标本的昆虫全制成了标本。他的西班牙语说得和当地人一样好,还填出了所有邮寄给他的杂志上的填字谜。他不能以气候条件作为借口,提前回欧洲去,因为大自然赋于他一个适应四海为家的肝脏,使他能顽强地忍受中午的闷热和带蛆的饮水。他很喜欢美洲的食品,有一次他竟一口气吃下了八十二个蜥蜴蛋。阿玛兰塔·乌苏拉跟他刚好相反,她托人从火车上捎来整箱整箱冰镇的鱼鲜海产、罐头肉和糖渍水果,这些是她唯一能吃的东西。尽管她无处可去也无人可拜访,而且那时她丈夫也无心欣赏她的短外衣、斜戴的毡帽和套七个圈的项链,但她仍然穿欧洲的时装,还继续让人给她寄时装图样。她的秘密仿佛在于永远有办法使自己忙碌不停。她自己制造一些家务问题,然后再去解决;搞坏一些事情,第二天再去纠正,这种病态的勤奋使人想起阿玛兰塔做好了拆、拆了再做的恶习。她爱好玩乐的脾性依然不减当年,每当她收到别人寄来的新唱片,就邀请加斯东到大厅里去,在那儿按照她的同学为她画的舞步练习跳舞,直到天黑,而且往往以在维也纳摇椅里或者在光地板上相爱一番作为结束。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唯一的缺憾是还没有孩子,但她尊重她与丈夫的约定——结婚满五周年才生孩子。
加斯东为了找点事干干,好打发空闲的时间,常常到墨尔基阿德斯房间里去,跟孤僻的奥雷良诺一起度过整个上午。他乐意和奥雷良诺一同回忆自己祖国最偏僻的城镇。奥雷良诺对这些地方了若指掌,就好象曾在那里生活过许多年似的。当加斯东问他怎么会知道连百科全书上也没有记载的情况时,得到的回答跟霍塞·阿卡迪奥听到过的一样:“一切都是可知的。”除梵文以外,奥雷良诺还学会了英语和法语,还懂一点拉丁语和希腊语。因为那个时期他每天下午外出,阿玛兰塔·乌苏拉每周给他一笔零用钱,这么一来他的房间就好象成了加泰罗尼亚学者书店的分部。他如饥似渴地看书,天天熬到深夜,虽然从他的阅读方式看,加斯东觉得他买书不是为了汲取知识,而是为了证实自己已有知识的正确性。在所有的书籍中,没有一本比羊皮书更使他感兴趣,他把每天上午最好的时间都花在羊皮书上。无论是加斯东还是阿玛兰塔·乌苏拉都希望他参加到家庭生活中来,可是,奥雷良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好象是裹在一片神秘的云雾之中的,时间愈长这层雾愈浓。这种状况很难打破,加斯东想接近他的努力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