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茂虽说心里对他鄙夷厌恶至极,却也清楚在这种情境下,谁有治病药,谁就是最有用人,便点头应道:“天气太冷,帐篷里头也不好闻,生病是迟早事。”
“这些药你拿着,往后谁若有头疼脑热风寒腹泻,吃丸能好许多。”陆追递给他个白瓷瓶。
张茂犹豫片刻,还是接到手中。
“再过几日,只怕就要动身去大漠深处。”陆追又道,“师爷可曾想过,这数百口人将来要怎办?”
“你知道是谁?”张茂皱眉打量他。
日头渐渐落下地平线,漫天金红退去后,黑暗再度席卷这片戈壁。苍凉风吹着砂砾,在毡布上打出“哐哐”声响,如同群不速之客在敲门,正试图强行闯进帐篷里,将这个夜晚再度搅得鸡犬不宁。
夜半时分,张茂掀开门帘,扶着名有些病弱男子出来小解。负责看守侍卫只是看两人眼,并没有跟上去——在这种极端恶劣天气下,即便是最精壮男人,若没有骏马与干粮,也逃不出无边戈壁,更何况两人中还有个病秧子,看那蜡黄枯瘦模样,即便不跑,只怕也活不几天。
“师爷。”到隐蔽处,那男子拼命咳嗽着,胸腔像是拉开风箱,“今晚又辛苦你。”
“同还客气什。”张茂摇头,“走吧,回去。”
“怕是坚持不下去。”男子拉住他手,又将声音放小,“将来、将来若先生能回去,在老屋槐树下还藏些私房钱,请先生挖出来交给娘子,让她好好将儿子抚养长大,再、再——。”男子说到此处,许是因为情绪太激动,竟口气堵在胸口没出来,膝盖软瘫坐在地,眼珠子也翻出白色。
“长风城师爷。”陆追道,“曾听刘知县说过,师爷出身西北军,原本勇猛善战,后却因为腿伤不能再冲锋陷阵,才会回老家做师爷。”
“老王!”张茂大吃惊,将他扶起来摇晃两下,见人依旧未醒,便要站起来去大营处喊救命,却反被把握住手腕,个声音低低道,“先别慌。”
“你——”张茂转头,看清来人容貌,面色顿时阴,将手抽离后生硬道,“你来做什?!”
陆追也未多说话,从袖中取出枚药丸塞进老王嘴里,又扶起来轻轻拍拍背:“大叔,醒醒。”
药丸入口清凉酸涩,如股清泉流过五脏六腑,冲走原本阻塞浑浑噩噩。老王咳嗽两声悠悠醒转,心里却依旧是空洞而又漆黑,像是刚从鬼门关上走遭,只顾大张着嘴喘气,半天也说不出句话。
“这位大哥是染风寒吗?”陆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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