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帕子以后是不准再丢。
除非……云倚风无声叹气,准备好满腹惆怅,只是还没等他“除非”出生离死别、心如刀绞,就觉得耳后又湿又痒,似乎不大适宜伤春悲秋,只好反手拍过去。
季燕然笑着躲开:“你该休息。”
“今晚还要进宫吗?”云倚风问。
“明早再去
后抱着他:“是。”
怀里身子单薄如纸,轻得像捧雪,他连亲昵都是小心翼翼,在耳边轻声问:“为何是?”
“毕竟全雁城姑娘都在等着给王爷抛帕子。”云倚风气定神闲,“这般爱占便宜,自然也要往前凑凑。”
季燕然收紧双臂:“嗯?”
“不知道。”云倚风想想,“也说不好。”
他先前过得太苦,苦到没尝过丁点甜。初到逍遥山庄时,虽说甘勇夫妇心地善良,待他很好,但那份好里有八成都是因为鬼刺,自然无法全然敞开心扉。后来有风雨门,有清月、星儿、众弟子,还有陆续结识江湖朋友,也是各有各好,能起习武、起做事、起喝酒、起谈天,可也仅限于此,再往深,他顶多能同清月提两句鬼刺事,便再也不肯自挖伤疤。
往事像颗坚固茧,在梦境里孵化出无数黑色飞蛾,万千翅膀煽出令人作呕粉末与凉风,带来满身淋漓冷汗。往往也只有在这种被惊醒夜里,他才会仔细想想,倘若父母没有死于土匪刀下,若家人顺利到中原……鬼刺曾说过,是在苍微雪岭捡到自己,那是大梁极北边境,终年冰雪缭绕,百姓不愿住,官府也不愿管,天长日久,就成凶悍劫匪老巢,为祸方,不知掳多少商队回去。直到几年前,才被朝廷派兵剿灭,率军将领便是大梁最年轻统帅,萧王季燕然。
有这层关系,再加上那“万千尸骨鲜血浇灌”血灵芝,当初在季燕然找上风雨门时,他还颇有些“命中注定”感慨,原以为是老天派来救命稻草,也确实打定主意要死死缠着、靠他活下去,可往后发生事情……缥缈峰也好,望星城也好,天天朝夕相处,被对方路细心照顾,竟硬生生惯出几分别心绪。
如个破破烂烂空坛,他本只想修补好裂缝,再苟延残喘多活几年,可谁知冷不丁,却被人灌进碗酒,又甜又醇又上头,醉得迷迷糊糊,醉得不知归处。有时会拼命想多活几年,有时却又觉得,尝过这美酒滋味后,也总算知道何为甜,若实在修补不好,就粉身碎骨跌在这满地酒香里,也不枉活过场。
雁城里姑娘们还是颇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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