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呢?李白问自己。
之后李白就走,他相信,自己应该没在门口路障样呆傻地杵几分钟。时间过去,沉而缓,太阳还是很晒,学校西边生产队门口那群瘦骨嶙峋狗也还是在他路过时跃而起,精神抖擞地把他往江边撵。这回李白倒是保持淡定,没再跟头摔上路边那个小崖坡,他俯冲到江滩,还没来得及停步站稳就弯腰抓起把碎石,朝那些狂吠着冲来家伙丢去,砸个准。
大狗们被砸几轮,终于走,时不时回头龇牙咧嘴叫上几声,接着继续跑远。
李白石子追着它们直到碰不到。
定定地站几分钟,李白喘匀气儿,又往江滩深处走几步。这段河道不险,岸也平缓,他蹲下去,可以摸到漫溢江水。非常冰,好像刚熔化雪。他洗干净手上灰尘、膝上伤口,也洗洗脖子上汗,在碎石地上
这条路上隧道怎会这多啊?李白坐在西昌与北京之间硬座上,抱紧他瘪瘪双肩旅行包,这样想着。
还没见到几秒阳光,火车就又钻进段崭新黑暗之中,那种黑是绝对,纯粹,在他东去路上排布得如此密集。事实上他已经在这方向上往返过许多次,但每次都会盯着那浓郁得令人茫然黑色,琢磨样问题。
哦,是因为山多,人要钻山。李白想明白。
可是人为什要钻山呢?很难想象这条铁路修通过程中艰辛。非要与天斗,与地斗,把这漫无边际山山水水用头发丝儿似小破轨道穿起来,人类到底有多狂妄自大啊?
也不是这样吧,他又想,看着玻璃中自己模糊脸。也不是为征服。只是因为人不得不在各地间往返,他们寻找想要东西,见想见人。
那他找到,为什又走。
这个问题李白不再能够自问自答。那时他看着杨剪,杨剪也看着他,没过几秒就双双挪开视线,谁也不比谁晚,简直巧极。这个对视也没造成任何变化,他还是站着,静静,杨剪侧脸换成另面,也依然是侧脸。
那,沉沦,是沉到哪里去。地心和,bao晒相比,要热很多吧。
李白现在闭上眼也能完整地回忆起当时。杨剪语速比平常讲话要慢很多,偶尔笑笑,说到某些词,还要板书出来,再用指节敲敲黑板。他和学生们讲单位代换,讲水面和水下压强差,讲把空心球按进水里时那股顶它力气是从哪儿来……他用右手比着半径,用左手画圆,总会有转身总会有短暂掠,他却没有再往门口看上眼
他好像……觉得够。李白是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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