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朋友想为牵条红线,说门亲事。他们说英雄当配美人,又说老大不小也该有个人照顾。说来说去,话音里透着不解,就差直接问为何不娶。笑着搪塞过去,实在不行便答道:现在这样挺好,多个人嫌烦。
他们笑不解风情,少看多少春花秋月人间恨事。
恨事如何不解?连诗都抄过,在信笺上笔划,生怕写错: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篾匠老,衣裳挂在身上总显得空荡,布满茧子十指关节僵硬,再也做不动活计。他不肯用钱,时不时送去衣物用具,顺带塞钱给邻里乡亲,托他们帮着照看。
说来匪夷所思,至今心中想起他时,眼前总还是那最年轻样貌。以至于每每与他照面,总觉触目惊心。不愿面对他耷拉下来眉眼,就像不愿看清面目全非自己。
【九】
拜入旁门第三十载,师父病笃。临去之前两天,他曾将唤到床前,问:“顾九安好?”
盯着他迟疑不语。师父笑道:“你道当初为何收你为徒?”道:“记得,你觉得招式像他。”师父却边笑边咳道:“哪来那等眼力。顾九当年曾救命,你到八苦门地界后不久,收到他封信,要对故人之子多加照拂。”
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说他不识字。他对从未有句真话。
篾匠开始断断续续地生病,人也有些糊涂。有时顿饭吃到半,会忽然问:“还不回家,不怕你爹来揍?”
放下碗筷,慢慢道:“已经无家可回啦,求你收容片刻。”
可却无法久留。旁门弟子有许多孤儿,都将苍竺山当成家。既然坐掌门之位,就得照看他们。
有日铺开他为编竹席,毕竟用这多年,有些地方已经被磨穿,是舍不得扔。那夜或许是因为睡在竹席上,又在梦中回到那片竹林,窥见道翩若惊鸿剪影。有人身披层夕光肆意漫舞,宛若山神,远方竹涛声声,吟着首
“他说他还活着,只是不愿再露面,还说你并不知晓他身份。你确是个人才,但将你收入门下、再三向掌门举荐、给你立功之机,是为报他之恩。”
师父微嘲道:“顾九恐怕在那时就看出你最终会爬上掌门之位。论眼力,谁也不及他。”
……
是这样?在篾匠心中,自那时起便已与诀别?
掌门在两年后驾鹤西归,如愿接手旁门。承蒙朋友们抬举,虽然功力依旧平平,走到江湖上也会被人称声大侠。需知爹生仗义,到死都没被唤作过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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