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汉白端坐整宿,隔窗看场日出。
又洗把脸,还是那身衣裳,只抻抻褶儿,就这去文物局。周末休息,办公室仅有人值班,丁汉白打声招呼坐自己那儿,抿着唇,垂着眼,毫无聊天解闷儿欲望。
半晌,晨报送来。
又半晌,清洁大姐趁人少喷洒消毒水。
周遭气味儿呛鼻,丁汉白定在那儿,像是根本没有喘气。片刻又片刻,分秒滴滴答答,他撕张纸,洋洋洒洒写份辞职报告。
些绊倒,捡起包,顾不上拍拍土。
那脚步声散乱,偶尔停顿,偶尔又急促,破胡同那长,叫人担心会否摔个跟头。丁汉白耳聪目明,许久才彻底听不见动静,他烦张寅,但不至于恨,当下难免动丝恻隐。
他问:“你干吗对自己儿子这样?”
张斯年似已睡着,声儿飘飘渺渺:“自己儿子,谁不疼,抱在膝头时候就教。”天分这东西,不靠自己不靠别人,全看老天爷愿不愿意赏饭。
“没教好,你在他手下工作,解他性格。”老头又睁眼,瞎眼蒙翳,“能帮他图财,死呢?用等价小香炉换他青瓷瓶,别人给他坨像样臭狗屎,他照样看不出来。”
走时什都没敛,桌上不值钱托清洁大姐扔掉,值钱送给同事们留念。最值钱属白玉螭龙纹笔搁,他当初从张斯年那儿挑,压着辞职报告,并搁在张寅书桌上。
丁汉白身轻地离开,出大门时回望眼楼墙上枫藤。
他不欠谁,他要奔条别路,挣份他更喜欢前程。
前院大客厅热闹着,姜廷恩拎来几盒月饼,是姜寻竹出差带回来新鲜口味儿。大家凑着拆封尝鲜,闲聊等着早饭,不过纪慎语不在其中。
昨夜丁汉
老子帮着儿子上云端,以后再跌下来,不如踏踏实实地活着。
何况这路从来就不平坦,阴翳褪去,竟变成浊泪两行。“你知道牛棚有多臭,知道。”老头忽然哽咽,哭,那哭声透着心死,“家里翻出古董字画砸砸,烧烧,拦,那棍子尖扎在眼上。怕,抖成筛糠那怕,现在太平,半夜惊醒还是怕出身冷汗。”
所以他蜗寄于此,这破屋,这院废品破烂儿,身落残疾,并销毁还有壮志雄心。他不敢图富贵,只能偷偷在里间锁起门,守着点心爱器物回想。
丁汉白早疑惑过张斯年为何这样活着,终于知道,只觉心如刀绞。
他生息俱灭般,收拾片狼藉,锁好院门,将张斯年扶进里间。关窗拉灯,他没走,坐在外屋椅子上,说:“给你守着,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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