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
张廷玉起身,见他神思不属模样,忽然想起家中老父去世前,也总是
本朝有殉葬传统,而他这般随身近侍,看到太多秘密,届时新皇登基,如何还容得下他?
思及此,梁九功生生打个寒噤,顿时手脚冰凉。
西暖阁内,张廷玉跪半晌,发现帝王并没有喊他起身,也没有其他声音,禁不住微微抬头窥眼,发现康熙正歪在榻上,神色忡怔,又带丝茫然,浑然不复年轻时精明干练,如果不是身上那身龙袍,看上去就像个上年纪寻常老人。
皇上还是老。
张廷玉暗暗叹息,他想起当年自己刚中进士,入直南书房,皇帝带着笑意问道,这就是张家千里驹吗,你父亲是朕肱骨之臣,你可要青出于蓝。
张廷玉不敢耽搁,忙道:“臣在。”
“进来吧。”
梁九功守在门口,看着张廷玉入内,又关上门,亲自守在外面,胸口微微起伏,禁不住暗自心惊。
清朝确立统治之后,鉴于前朝重用宦官,导致阉奴干政种种混乱,便限制太监习字,且将宦官归于内务府敬事房管辖,严禁太监干预朝政,所以梁九功虽然算得上康熙跟前红人,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太监。
先帝顺治爷时,曾宠幸太监吴良辅,顺治十五年,吴良辅与*员勾结涉贿,因先帝庇护而未获罪,结果新帝登基,立时以变易祖宗制度之罪被处死。梁九功直记得这桩宫闱变故,是以将吴良辅下场牢牢记在心里,纵然那些王公大臣对他礼遇三分,他也丝毫不敢僭越自己本分。
晃眼,就是十年,自己将锐气渐渐磨平,帝王也到耳顺之年。
炷香时间过去,纵是张廷玉这样好耐性,也忍不住出声轻唤:“皇上?”
康熙没有反应,他抬起头来,这才发现帝王托着腮,双目微闭,似乎睡觉。
张廷玉无法,只好又唤几声,康熙眼皮动,睁开眼,坐直身体,看向他。
“衡臣来啊,起来吧。”
只是现在,他却不得不为自己打算起来。
他虽目不识丁,仅仅能读出自己名字,但在康熙左右多年,就算是猜,也能零零碎碎认得出些字轮廓意思,便如刚才,康熙亲自提笔写下几个字,他认得就有“子孙”、“皇子”等。
这些字,并不罕见,平日奏折里间或也有出现,只是结合近日帝王身体状况,神色举止,又接二连三召见廉郡王,张廷玉密见,却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
梁九功捺下心头汹涌,几不可闻地喘口气。
有时候知道得越多,性命就越是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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