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霞总是埋怨他成天冷着脸,从来不笑笑。他也搞不懂玉霞,天到底在笑什。他很少遇到让他想笑事,而玉霞哪怕是骂人,最后都要夸张地笑几声。娘俩儿起看个电视剧,他全程无动于衷,玉霞却能笑得歪倒在嘎吱作响沙发上。
那沙发是凉板沙发,动就嘎吱,玉霞笑声也是嘎嘎。电视剧不好笑,倒是玉霞笑声比较好笑。
但他也懒得笑。
此时看叶大船吃饭,他那迟钝笑神经终于有丝松动,可是还没真笑出来,就接触到叶大船湿漉漉目光。
吃饭吃得太急,又喝碗热汤,叶大船脸红得比刚才还厉害,鼻尖也是红红团,像个……
带着哭腔喊:“哥哥。”
哥哥,你救救。
在单桥印象里,叶大船直是个很可怜孩子,吃不饱,总是被打骂。但他从来没见过叶大船这副模样,更是第次听见叶大船叫他哥哥。
又饿,又冷,“小动物”出于求生本能,终于克服对他畏惧,向他伸出手,求他救救自己。
那天寒风特别大,刮进人骨子里,他觉得叶大船眼睛比过去任何时候都更明亮,因为那里面飘着细碎泪光,像是雪和风被揉碎之后残影。
单桥脑中闪过个词——小丑,却很快否定。因为小丑很丑,而叶大船显然与“丑”不沾边。非要形容话,叶大船像个乖巧又有些笨小动物。
“……”叶大船捧着碗,声音很小,怯怯地说:“可以再吃勺子吗?”
单桥刚酝酿起那些笑意顷刻间消散。
因为他明白叶大船为什会问这种问题。叶家向来只给叶大船碗白米饭,有时加勺咸菜,有时加几片菜叶子,太阳打西边儿出来时,能吃到点儿肉渣。叶大船若是没吃饱,想添饭,那就得挨打。叶大船害怕被嫌弃,又确实还想吃,于是问
他老是叮嘱玉霞不要多管闲事,自己却管回闲事——将冻僵叶大船抱回家中,把玉霞吓跳。
那年头,住在筒子楼里人,没哪家是富裕,但玉霞偏是能省出钱来,隔三差五炖回肉。叶大船大约是恶狠,也冻狠,进屋后戳在屋中间,动也不动,不止地吸鼻子,脸蛋和眼睛通红。
玉霞炖酸萝卜鸭子汤,单桥本想叫叶大船去洗手,却看见他嗅到从厨房飘出来香味,痴痴地吞吞口水。
单桥第次觉得,这个叶家从福利院捡来孩子,或许比自己以为更加可怜。
饭桌上,叶大船从最初小心翼翼到狼吞虎咽,吃得饭粒粘在下巴和脸颊上,看得玉霞直乐。单桥竟然也有些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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