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攸这声叹息,未尝没有叹自己。
常自以为避身山野,实也跳不开嘈杂,他不但是个野先生,还是个假先生。
时御反手抱先生。
那光影渐斜,床明亮。
青平府外边下过雪,冰结溜,钟燮出来时候正赶上下边人扫雪铲冰。
后背伤痕累累,直抵住额抬起来,温热唇点点抚慰,将这身伤都吻啄遍。暗影里时御回眸,被手遮挡半眼睛里漆深复杂。
钟攸吻上他耳后,道:“你知道‘天道’吗。”不需要时御回答,钟攸吻过他耳后,声音温润平和。
“靖候有把刀,叫做‘天道’。起初以为是替天行道,因你看这人生,从生到死,都沦在个‘正’字上。然而后来入学,老师说此‘天道’乃功成、名隧、身退,天之道①。”他呵在时御耳边气息微热,却道:“此言是半生所闻最大笑谈。”
功成、名隧、身退,靖侯样都没有做到。并且每个,他都差步之遥。
“为民尽忠,为名全义,为亲殆身。他这生正字写不完整,却又笔画深刻。时御,如此生,你说他是圣人传,却只当末路歌。”钟攸拉下时御手,覆身在他肩头,缓声道:“刘千岭胁迫在前,知情人接钱闭口不提,无人提案,无人律罚。你若逆来顺受,绝非正,而是助恶。昨夜杀手本为财谋命,无法严查,无处可押,你若听凭处置,也非正,而是助恶。如今立法严律,却谁也不敢说声天下为公,各律皆正。就算是蒙叔,也不敢自言。”
钟攸握紧时御手,“虽称不得声大利天道,却要当得句光明磊落。你无错。”他直视时御眼,坚定道:“无错何来污浊。”
时御怔怔,钟攸抚开他额发,又陡然叹声:“瞧着果断,却实在是个傻小子。”
钟攸没有说。
刘千岭之事即便有人提案,也无人严罚。刘家于清水乡甚有财田,否则刘万沉也不会冒这杀弟之仇昧心贪图。刘千岭做事毫无顾忌,除得时亭舟秘密,难道就没有旁缘由吗?此事长河镇闲人都能拉出来当作饭后闲谈,却多年无人报官求正。前畏惧刘家,后忌惮蒙馆,并且这秘密牵连前朝罪太子与当今圣上,这般情形下,纵然重提,除抹杀干净,谁敢深究?就是如今青平府最大戚易也不敢,否则也不会宁可决裂昌乐侯,也要立刻诛杀刘清欢。
此事钟燮离去时,钟攸只字未提。是牵扯甚广,当年调查之事为何泄露,京都钟家脱不干净。二是他所认识众人之中,要说谁会明知山有虎偏往虎山行,恐怕也只有钟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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