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心里舒了口气,却从这语气中听出了股心灰意冷的森寒,不禁又有些战栗。
方明珏伸手,那人会意,点了火折子。
就着火舌,密报上的字迹一点一点被舔舐干净。
方明珏凝墨般的眼静静垂着,似乎要最后将那纸上笔画刻进眼底。
灰烬落到脚边,被锦靴轻轻踩过。
“主、主子……”身后的人胆战心惊,轻声唤道。
方明珏面色笼在阴影里,看不真切,只微微抬手:“信呢?”
那人掏出密报,恭敬递上,道:“辽东的事已打探清楚,真假参半,大晋那边始终在派人盯着。曾子墨与肖弈也已至祁南府,常裕禄暗地放出风声,已有多方势力蠢蠢欲动,恐怕不日便将动手。”
方明珏听着,将手中密报拆了,对着星点的光亮展开,忽然道:“你说,这信上所言,几分真假?”
那人脊背一寒,冷汗涔涔而下。
口气,又安抚道:“主子早已万事俱备,只欠娘娘这一股东风了。娘娘,主子大事将成,您的好日子,也便到了。便是兵行险招,又何尝不值?更何况,宫中娘娘已成势力,这等小事,自当手到擒来。”
威逼利诱,又附上一个不轻不重的马屁。
杨晋的手下,果然都调.教得甚好。
萧乾心里冷笑,将那包清风散收了,低声道:“本宫只试一次,不论成与不成,且莫怪我。”
“娘娘出马,自然马到成功。”侍从含笑道。
上回出事是故意设计,而这回显然是各方都想过个好年。相互一妥协,宫宴便无甚大事,不到三更就散了。
萧乾去接有了醉意的小皇帝。
小皇帝在銮驾上哼哼唧唧,要去茅房,小德子苦笑:“今日陛下已去了三四趟了,许是酒水进得多了。”
“停。”萧乾一抬手,搂着方明珏下来,“你等先回去,我陪陛下走走。”
“是。”霖铃和
皇上竟已怀疑手下暗线了吗?不然为何有此一问?
心头刹那转过无数念头,那人只觉一把冰冷的刀已然贴上了咽喉,随时都将一切两断。
“属下……属下不知。”他竟选了最愚蠢的答案。
然而心思莫测的帝王似乎本就不在意他的回答,淡淡道:“皇后与大晋之人过从甚密,其心难测。你派几个人盯着点,若有异动,随时来报。”
“是。”
萧乾冷笑一声,甩袖走了。
这假山与白墙的阴沉间,又复寂静。
窗格的灯影被一只锦靴踩在脚下,墙的另一面,方明珏静静地站着,肩背压满了沉沉夜色。
他微微侧头,从那罅隙间望见匆匆离去的侍从,与萧乾渐行渐远的背影。
绕过一丛凋零花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