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百姓,市井人家,
姜雪宁手忙脚乱起身,只觉狼狈。
她实在无颜面对这位上世为自己连累亡故家中妇人,不敢多留,擦眼泪便要告辞离开。可张遮却拉住她,朝她道:“留下来,道吃个早饭吧,娘该多煮个人。”
碗普通馄饨,面皮擀得虽薄,却也没用什珍贵食材,不过是剁肉馅,混胡椒,点姜末。煮好后,盛到碗里,撒上葱花,略点些干虾,米醋。
碗也只是普通瓷碗。
端上桌来热腾腾片白气。
所以她才会喜欢他。
姜雪宁忽然觉得好累好累,眨眨眼,才问道:“谢危后来可算得偿所愿,登基当皇帝吧?”
与其说是个问题,不如说是句感慨。
毕竟他谢居安那样强本事,灭萧氏,诛皇族,染得半座京城都是血,最终传国玉玺也拿到,登上皇位何等易如反掌?
可没料想,张遮久久地沉默,竟然说:“没有。”
般,泪珠扑簌顺着面颊滚落,艰涩道:“你……”
倘若谢居安没有失信于她,那只有种可能——
张遮安静地道:“国有律,家有规。王子犯法,罪同庶民。张遮是个罪人,判词也已写下,罪由律定,刑由法处。情不可移法,错得已经够多,罪当处斩,凭何幸免?”
没有人忍心为他写判词。
所以他自己写。
姜雪宁人偶似同张遮、蒋氏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感觉。
蒋氏时不时打量二人,却担心这位穿着打扮不俗姑娘吃不惯这粗东西,有些拘谨:“早也不知有客来,买鱼回来吧,做着又太花时间。也就糊涂着包碗馄饨,实在不怎上得台面……”
姜雪宁心中酸账。
她雾气里张着朦胧泪眼,只道::“没有,伯母做东西,很好吃。”
张遮坐在她旁边,沉默寡言。
姜雪宁疑心自己听错。
她看向张遮。
张遮想起自己上世从入狱到秋决那段时间听闻事,却道:“都过去。娘娘,那些答案,都已经不再重要。”
姜雪宁恍惚如梦。
蒋氏已经煮好馄饨,犹豫再三,还是远远去叩门。
罪状与律例,应完全,核准秋后处斩。推上刑台,天地苍茫,铡刀落,身首异处,血溅三尺罢。
姜雪宁终于站不稳,重新跌坐下来,怔怔地望向窗外。
是啊。
那可是张遮啊。
她以旧恩相挟,要谢危放过张遮,可张遮治律生,又有何处愧对于人呢?既然亲笔写下自己判词,便是自认其罪,纵然放在面前是生与死,他也会选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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