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说出口,心中便像是拧满酸水般,又涩又疼,直堵到嗓子眼,让他眼眶发胀。
许多人,包括他谢昼,从来没有想过,这两位老人之中最先倒下,竟是贯风风火火,生龙活虎程思齐。
只是雨后摔跤。
便像是有什东西彻底摧折这位老人生坚实硬朗般,让他不得不躺在床上,成为个连起身都困难,数着日子离世不治之人。
刚病时,许多名医都来看过,许多人也都来探望过。
“糟老头子个,有什好看?”
话虽这说,但无厌还是俯下身,凑近些,摸摸程思齐眼角,“去给你煎药,想就喊。”
扶着床沿起身,无厌将床头拴着个小铃铛红绳绑到程思齐手指上,试探着拉拉,便听到串清脆响亮撞击声。
只要这铃铛声响起,不管无厌在院子何处,都会赶回屋里。这就像是无厌对程思齐承诺般,永远没有食言过,欺骗过。
“嗯。”
九月初九重阳节,程思齐重病。
这个时节,秋末沁凉已渐趋浓郁,露水与霜花铺满窗台阶下。
场秋雨,满院花草便都枯残凋零,半碧半黄槐树叶被扑得湿透,沉沉地从枝头坠下,如失怙孤鸟。
谢昼站在虚掩门边,怔怔望向屋内。
薄布帘子将晚秋寒意尽数隔开,丝丝缕缕药气散出来。
但人老,就是老。
老并非是种病症,而是种无药可医规律。除非是仙丹妙药,不然想让程思齐恢
程思齐应着,眼里带着浓浓眷恋。
又安抚般摸摸程思齐手,无厌才弯腰拎起角落里小马桶,慢腾腾走出去。
出门,谢昼便要伸手去接,无厌却朝他摇摇头,自顾自拎着,清理好马桶,然后又挪到灶台边,净手生火,架起药罐子熬药。
他坐在炉边,给炉子扇着扇子,眉目平静。
谢昼低声道:“师爹,师父是不是……病得更重。”
屋里被早早燃起炭盆熏得暖乎乎,无厌正拿着热水绞过帕子给程思齐擦手擦脚。他眼睛看不见,但擦得认真又仔细,连那些细小皲裂伤口缝隙都不放过。
擦好,他便用热水泡泡手,然后就着这热腾腾劲儿,涂上药酒,给程思齐揉按着那几处有些扭曲变形骨节。
程思齐躺在床上,苍老脸上尽是惨白灰败之色。
他睁开黄浊眼珠,干涩地转动下,看向坐在床头无厌。他其实也看不大清楚,只是模糊地能勾勒出这个人轮廓,瞧不见眉眼。
这让他有些失落,哑声道,“……看不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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