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候他下山,三舅妈料到他又上山去,觉得不可救药地长吁短叹番。待到他将这年打工省下来工资从贴身衣服里摸出来,不太厚叠红票子,递给她。她便戛然而止,欣喜数钱而去。
接着凑上来是弟妹、秀秀,以及村里群新长出来半大娃儿。娃儿们围着他嘻嘻哈哈,疯抢完糖之后又缠着要问话。大河嘴拙,描述不出那外省花花绿绿,并且除工作就是待在宿舍,实在无阅历可言。不多时那些娃儿又散去,大河又去弟妹聊几句,那两个便鬼鬼祟祟地退走。只余下他与秀秀。
年未见,秀秀好似也没什变化,依旧是那两根细长辫子,秀气眉眼。低着头轻声说话时候,谁也猜不出她在想什。
“大河,”她轻轻说,“听你妹儿说,你给带裙子。”
大河老老实实地将那裙子从行李里翻出来,是用塑料袋包裹,打开是条翠绿布裙,长长直拖到脚踝。
第二天早晨,大河头发上都结霜。
他迷糊着坐起,霜便化成水从他额头前面滴下来。但是奇怪是并不寒冷,也未曾有头痛和筋骨酸疼。
他拍拍自己身上棉袄,觉得手下冰凉,好似也拍到些霜,又像没有。他摇晃着站起来——因为这几天来路途艰难,又吃得少,刚醒时便有些晕眩与迷糊。
昏沉沉地抬头看看祭坛上位置未曾移动过祭品,他习以为常地把目光又收回来,简单收拾下自己,他开始打扫堆积整年尘灰与落叶山神庙。
将山神像头顶红布洗掉盖回去之后,他拨开庙角落里那堆枯黑叶子和压在上面小石头,捧出下面他送给山神竹编小玩意儿来。
他自己是不会挑裙子,前几日临要回乡时候,记起秀秀嘱咐,转好几个大型商场,觉得那些明亮灯光下亮闪亮裙子都价格高得可怕,并不如以前陪秀秀逛过县城里小店实惠。最后被店员怂恿,说这个款式是今年流行,女孩子都喜欢,并且正在特价,
然后他愣下。
那辆小竹车,已经废得不成样子。
像是耗子或者是其他什小动物啃。整个车身乱得几乎看不出个形状,四个小轮子掉三个,就个缺个小坑轮子还可怜巴巴吊在上面。
大河捧着那辆小车发会儿呆,觉得有些伤心。
他固执地钻研那辆车,想在它破破烂烂基础上添些竹叶,修补出原样。埋头苦干到晌午,冬日里微微有些发热阳光晒在他皮肤黑亮光滑后颈,不知道为什被急出身冷汗,仍旧毫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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