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摇头笑笑道:“也不是什金贵人,喝不出孬好来。”现在舱里明亮,他也看清对方尊容,只见他头上扎着黑色平定四方巾,身上穿件半旧青缎面薄棉袍,极挺括扎脚裤,白布袜,却与印象中那个锐气十足胡宗宪不同……虽然眉目仍如往昔那般英俊,神态却显得十分安详,丰神潇洒,从头到脚都是家世清华贵公子派头。
见他端详自己,胡宗宪不由笑道:“贤弟看出什?”
沈默笑道:“就看出四个字,世、家、子、弟。”
胡宗宪先是小吃惊,旋即有些黯然道:“算不得什世家子弟,不过是耕读之家,虽然祖上出过几位显官,但也是几十年前事。”说着叹口气道:“只是愚兄落魄至斯,实在是辱及先人啊。”
沈默摇头道:“梅林兄春秋正盛,手掌省监察,无论如何都跟‘落魄’二字扯不上关系吧?”
个护卫,胡宗宪笑道:“上兄弟船,还要带护卫作甚?”
沈默点头笑道:“那就索性只带个使唤人吧。”便叫沈安跟着上船。对何心隐和铁柱道:“在岸上跟着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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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不要磕到头。”胡宗宪拉开舱门,请沈默进船舱。里面空间不大,铺床厚厚干净棉被,上面摆个矮脚方桌,桌上是丰盛茶点水果,因还有个雪白铜火盆。却要比外面暖和多。
胡宗宪歉意地笑笑道:“愚兄清寒很,没有银子雇大船,只能因陋就简,还请拙言老弟包含则个。”
胡宗宪也摇头苦笑道:“哥哥嘉靖十七年中进士,三甲榜下即用,当时便授个七品知县,自问无论在何处任上都兢兢业业,却也不知什原因。辗转十几年下来,居然还是个七品,不是‘落魄’还是怎?”
沈默心说得分跟谁比啊,若是在家老爷子看来,你这就是修成正果。但这话是不好说出口,
“轩敞大船虽好,却不宜于细谈叙旧。”沈默笑道:“还是小船好,可以专心说话。”胡宗宪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风度,脸上笑容便愈发真诚起来。
沈安和胡宗宪随从为两位大人除去大氅和靴子,便躬身回避出去,将舱内留给两人说话。
胡宗宪便请沈默上座。沈默说什也不肯。退让番还是胡宗宪坐左边,沈默与他相对而坐。
待两人在柔软舒适软榻上坐下。反倒不知从何说起。
外面雪落无声,舱内安静无比,只有胡宗宪斟茶哗哗响声。他为两人各斟杯茶,略带歉意道:“不是兄弟吝啬,实在是买不到明前,只能拿雨前龙井招待贤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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