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瞎子没醒,被推又不高兴,撅着嘴转过来,胳膊圈搂,咕咕哝哝地哼哼。他那时候既不喜欢这亲近,又嫌他烦。推推没推动,皱着眉不耐烦地翻身,就也那睡。
画面转,他们都变成背著书包小学生。
那几年
小瞎子什都没见过也不知道,胆小得像个耗子,冰溜子掉地上都能吓蹦。
那个冬天,他被陶家哥俩领回家。那个高高大大成年人变成他哥。
记忆里第次来城里,也是第次坐小轿车。陶家那个小瞎子坐在他旁边,从兜里摸摸索索地掏,掏出来两个棒棒糖放他手里。瞎子眼睛看不见,给人东西不递过来,只能两只手都用上,只握着别人手,另只把东西塞过来。
“你帮撕开个,另个给你。”
小瞎子像是得个新玩具,朝向自己时候,那双大眼睛里带着新奇和期盼。棒棒糖甜腻腻味儿随着他话音起扑过来:“你别害怕,哥可好。”
温柔男孩子,个人抱着吉他,坐在那儿唱首老歌。
他嗓子很干净,也清透。这是首并不难唱歌,陶淮南谈错几个音,却也不在意,他唱得很轻松。
迟骋始终看着他,片刻都没转过眼。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白雪,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
下面坐着人四顾看着,都在找台上男孩儿口中“你”是哪个。已经有人眼尖地锁定在迟骋身上,有几个小姑娘回头看着他。
瞎子爱亲近人,说话也要靠得很近,他不自在又防备地往后躲躲,小瞎子又说:“以后你在家没人打你。”
糖味儿混着奶膻味儿搅在起,离得太近,还掺着小瞎子身上暖和热乎气儿。
迟骋睡在陶家床上,穿着小瞎子衣服,周围永远都带着那股腻乎乎奶味儿,混上他自己身上农村柴火味儿,渐渐分辨不清。
瞎子被养得娇贵,脸上身上都有肉,尤其是那两条腿,肉乎乎老沉。哥不在家时候他俩睡块儿,他总是被压醒。醒往下推推,没会儿还压上来。刚开始他不适应,后来习惯,也不觉得沉。
有次两条小肉腿都压在他肚子上,压得他实在喘不过气,往下推开条。
然而迟骋谁也看不见,只除台上那个穿衬衫男孩儿。
眼前很多画面闪过,像场很长、很长电影。
电影开始于那个十几年难遇冷冬,那年冬天冷得骨头缝都针扎样疼。
那时候他还叫迟苦。
他在冬夜里冻得像条死狗,然后被抱进屋里。炕上有个男孩儿,是个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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