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习俗多,白事流程长又繁琐,他们要在老家住周。陶淮南没来过这儿,他不是在这儿出生,也没在这边生活过。这里对他来说太陌生,这边人他都不认识。
这儿太冷,陶淮南带着毛线织帽,脸前位置带按扣,扣上后就能连头带脸都罩住,只剩下眼睛。可尽管这样,陶淮南还是冻得鼻梁疼,两眼中间那点小骨头被风吹就针针儿疼。
寒冬腊月,人在外头说话都带着股寒风里僵硬,好像嘴唇和舌头都不那灵活。
陶淮南说话瓮声瓮气,时不时咳嗽两声,第天来这他就感冒,吃几次药,直也没好。陶晓东要忙事多,不是时时都能顾上他。
陶淮南就是在这时候遇见那个小孩儿,在他爸妈灵棚前,在个冷得彻骨冬天。
他哥说:“盖着吧。”
陶淮南还是伸着胳膊:“哥穿。”
陶晓东身上只有毛衣,身寒气,没坐他旁边,接过他手里衣服随手套上,问:“饿不饿?”
陶淮南说“不饿”。
陶晓东身上寒气不那重才坐过来,摸摸他头。陶淮南听见他哥说:“醒就下去吧,等会儿再给爸妈磕个头。”
太冷。
陶淮南侧躺着缩在车后座上,身上盖着他哥大衣,外面声音嘈杂,他听见哥哥在和别人说话。
面包车门窗不严四处漏风,陶淮南扯扯大衣,把脸又缩进去半。哥哥衣服上有烟味,还有纸灰味。
这两天他们烧很多很多纸,哥哥身上直都有这股呛人味道,陶淮南自己也有。
车门被拉开,陶淮南睁大着眼,虽然他什都看不见。
那时他站在外面捧着杯子喝牛奶,帽子上按扣揭开,脸前那截布片在下巴处垂着,杯子口牛奶蕴出热气喷他满脸。
身后是依然嘈杂灵棚,杯烫手牛奶让陶淮南终于不那冷,手心
陶淮南点头,说“好”。
这两天陶淮南被他哥哥牵着手,不知道磕多少次头。他什都看不见,只知道周围时时刻刻都有很多人,这些人总在叹息。
陶淮南耳朵灵,别人在不远处说他命苦,说哥俩以后必定不容易,说小瞎子得拖累哥哥辈子,陶淮南听见。他握紧着哥哥手,哥哥手心总是热。
他们是前天回到这儿,回来葬父母骨灰。从半年前开始陶淮南没有爸妈,只剩下哥哥。
哥哥比他大很多,很疼他。
睁眼是为表达自己已经醒。
——他是个瞎子。
“醒?”
是哥哥声音。
陶淮南踏实,爬起来坐着,胳膊伸直把身上衣服往前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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