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看他好会儿,忽勾勾嘴角。
“晚,”他轻声说,“沈状元,你回来太晚。”
那个把颗心都挖出来交给你段存,早已经死在昔日南风馆里。你追不回,也再寻不到,已然阴阳相隔。道歉也好,醒悟也罢,都来太迟。
“不,不!”
沈翰修心头阵惊惶,几乎扑上前来,想要拽住青年衣摆,“不迟——已经回来,你瞧瞧,段存,你再瞧瞧!”
他嘴唇哆嗦几下,恍然间觉得,自己与那个说“何不食肉糜”皇帝其实也无甚区别。仗着,不过是自己从未吃过这些苦罢。
“错、错”他眼泪不知何时已经糊满张脸,来抓寇秋手,“段存,错——从不该说这些话,你才是对最好那个人,直是!”
“不是个东西,没良心,狼心狗肺”
沈翰修猛地顿顿,连声线也开始跟着同颤抖。他尝到自己泪水苦涩咸味,咬牙闭眼,还是说出最后句话。
“所以你回来,好不好?”
,是满腔才气。可他已不敢再做官,那满肚子笔墨便成笑话,赌气只带走书也变为废纸。没有银两,甚至连生存下去也不是件容易事。
“砍过柴,搬过水缸,也给人种过地、养过鸡,”沈状元定定地凝视着自己这双手,喃喃道,“这些苦头,都已经吃过。”
寇秋眉眼不动,淡漠地站在门口处看着他。
滴泪忽然从状元郎眼角溢出来,他声音里满含着悔意,字顿道:“可只吃苦三年——段存,你苦多少年?”
像是道将他护严严实实屏障,如今终于坍塌。在这后头展示出来严峻,足以让沈翰修这个实则从未真正踏入过人世人胆战心惊。所厌恶,也渐渐转为可以理解、值得思索。
眼前倏忽闪过道寒光,
你回来。
只这次,只对不起你这次后半生,定会好好地弥补于你。
除你,还于何处去寻这样诚挚真心?
可青年却只是站在原处望着他。段存这几年显然过极好,脸颊白皙而饱满,露出来截手腕白生生,如同豆腐。他披着用孔雀线织成斗篷,整个人都熠熠生辉,仿佛被笼罩在耀眼光里。
沈翰修仰头看着他,竟然有些自惭形秽。
为什要去那种风尘场所?
为什要赚那种脏钱?
那时沈翰修义正言辞问出这些话,可三年后他,已经能够自回答。
——为活着啊。
倘若不是无路可走,谁愿意背负上这样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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