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千岭看也不看便将那只想要咬断自己喉咙的黄鼠狼随手捏死,自己则缓缓站起身来。就在他刚刚张开左手之际,某个此前一直被他紧紧握在掌心中的异物从他手里跌落出去,又被他一把抓住。
那是一颗带着淡淡木香的、常年被他反复摩挲以致都生出包浆的佛珠。
当时那串佛珠的系线被寒千岭化为鳞爪的腕子生生撑断,木珠子噼啪溅落一地,在空间乱流中丢失散落,想必再找不回来。唯有这颗佛珠似乎与寒千岭格外有缘,它卡进了寒千岭新化的龙鳞之间,待他进入此界,以人形挟裹着漫天烈火自天空坠落之际,又被意识不清的寒千岭一把握住,再不放手。
整片堆云坡都化作了一片焦土,而这颗佛珠却仍干干净净,连一丝浮灰也不曾沾上。
这佛珠唤醒了某个被冰冻禁锢的存在,一直被恶念刻意压制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此时如洪水般倾泻出来,这股记忆带着曾经的欢笑、留恋、和第一次让他感到开怀喜悦的往事以不可阻挡之势涌
他父的血,也仿佛是他自己的血,曾经淋漓泼洒下来,将海也染成最浓艳的红色,吸饱了血而越发腥黑的土铺满了整个九州。
寒千岭又一次感到那股几乎让人失去理智的晕眩和饥饿。
他更强大了,也能吞下更多东西。纵使此方世界比起七岛来不知要大上几千倍,强上几万倍,他横心下去,也能将这里闹个天翻地覆。
好像也只有让千里的沃土都寸草不生,令整个天空被撕裂的伤痕贯穿,要无数江海倒灌,使世间生灵横死,把那曾经亏欠下的每一滴血都吐出来,他心中的恨意才能稍稍消减。
他要听那些人在临死前的忏悔求饶,以血亏欠下的死债,也同样要用鲜血来寸寸偿还。寒千岭瞳孔微散,一时竟恍惚觉得自己被拔鳞折爪,无数的血从伤口中喷涌出来,自己的血在挣扎甩动中溅入了自己的眼睛,给眼中所见的一切都渡上了一层鲜艳的赤色。
寒千岭的理智仍在做出微弱的挣扎,心中的恨意却早搅翻了整个脑子。除了那自他出生来便被摁头强加的恶意之外,他心底竟也有一根不容忽视的逆骨,咬着牙挣出一阵鞭笞般的既痛且快。
——难道对最后被活活撑死,或叫围剿恶龙的人一剑杀了的结果,他自己就没有半点期待吗?
他想起自己从天际跌落时,那层层环绕着自己身周的火——他寒千岭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凭什么要遂你所愿?何必要吞天灭地一发而不可收拾?就让他中途折戟于此,远好过最后结局一片荒芜。
生不依他,恨不依他,可死亡总该能属于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