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流窜速度,连肉眼都难以捕捉,更何况拔刀断绳!旦黑火药引爆,井口处十步之内,乱石迸溅,火光盈天,必将死伤殆尽,只余血糜。
纵使以袁谢二人之谨慎,也到避无可避境地!
只有搭在桶沿上手指还在微弱颤动着。
谢浚立在井畔,目光落在井绳面上,心里却莫名打个突。那井绳末端颜色发白,大概是从井壁上蹭来灰土,此刻绷直如弓弦,深深勒在袁鞘青虎口之中,隐秘地呲呲作响。
他甚至有瞬间错觉那是条吐信长蛇。
这不详预感稍纵即逝,他只觉余光里有光斑闪,从地面上荡而过,迅捷如电闪。
是夕阳落山之时,铁水般通红余辉,恰恰折射在铜镜中央,转眼如遭涤荡般,以千百倍耀眼亮度倒溅出来,凝成束,避无可避地刺在井绳上。
家之犬惨象。这赵椟当这许久昏君,江山不见得如何稳固,搜刮来稀世珍宝却当以桶计。
袁鞘青嗤笑声,握着麻绳晃,道:“陛下,当起驾!”
他这声断喝,端是舌绽春雷,手上劲气直贯,将那井绳抖得笔直。木桶哐当声径直撞在井壁上,震得井口都在蜂鸣不止,桶中人却依旧歪靠着,半点不曾动弹。
井中太过窒闷,他这手却是弄巧成拙,还没捱到救兵赶来,就已昏死过去。
袁鞘青满心都是解雪时下落,眼看赵椟近在咫尺,如何不急切?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哧声响,那井绳上立时燃起线红光,如蛇行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往木桶冲去。
井绳上遍涂燧石粉,在被夕照点燃瞬间,已然化作这世上最为千钧发引信。
火线终点,便是木桶底下埋伏已久黑火药。
中计!
赵椟精心谋划这许久,此番终于图穷匕见。
他二话不说,手拧转轱辘,手扯定井绳,手臂上肌肉块垒分明,突突直跳,使足浑身力气。饶是如此,这吊桶依旧有千钧之重,缒在井绳上徐徐上行。
——吱嘎,吱嘎,吱嘎吱嘎……
木桶与他两相角力,竟是将条麻绳扯得摇摇欲坠。那些铜镜反光还在井壁上横冲直撞,光斑不时烫在井绳上,像是蛇尾上溜儿银鳞簌簌张开,旋即飞旋四散。
袁鞘青面上渗汗,暗骂句这厮简直昏头,死到临头还挂记着亡命财。
麻绳圈圈绞在轱辘上,木桶渐渐逼近井口,赵椟那张昏迷中面孔,在乱发掩映之中,显得出奇苍白瘦削,几乎像轮破水而出,无限凄惶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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