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陋?”那人道,“辛苦偷来,爱重得很!”
他话里虽然带笑,其间怨愤之意,却如蛇吐信般咝咝作响。
那张病芍药般脸,这才出现在石阶尽头,乍看去唇红齿白,几乎透着股森森鬼气。
几乎在他现身瞬间,身后齐齐亮起数百支火把,以冯绍方这首这支禁军,着轻皮甲,负铁臂弩,极尽轻装简行之能事,不知在黑暗里蛰伏多久。
如今乍现身,火把几乎照红大半夜空。
原来是盏小巧红纸灯笼。
提灯人纹丝不动,只任由灯笼被剑挑落,撞翻在石阶上,儿拳大窟窿里,斜窜出支火舌,将这灯笼骨架照得纤毫毕露。
材质平平无奇,唯有形制与城楼外殊异,呈莲花状,莲瓣上都是密密麻麻墨字。
解雪时面色骤变。
这灯笼乃是他亲手所制,他又怎可能认不出来?
他思虑已定,便毫不迟疑,当下手提剑,借着角楼掩蔽向下扫视周。
方才那酒酣耳热间吆喝声不知什时候消散殆尽,只余纸灯笼猩红色轮廓,扑簌簌地打着摆子,虽不见其具体面目,但随风颠扑间,团团辐散着无数红亮长线,甚至连城墙都烧红。
除此之外,便是片奇异死寂。偌大城关,连声犬吠都不曾听闻。
可见袁鞘青那酒葫芦里卖,倒真是奇药。
解雪时心思缜密,当即意识到这寂静里不寻常之处——那几个乔装成轿夫刺客,照理说早该趁此良机,分头去接应袁鞘青行。再不济,也应当有人上来向这假李广源索取城关钥匙。
他们竟然赶回来!
那还是在棠和三年,临近盂兰盆节时候,赵株害场大病,风寒入骨,镇日里痉挛不止,几乎已经烧去半条性命,解雪时面不眠不休,揽求天下名医,面亲手制百盏河灯,遍抄经文,聊作挡灾祈福之用。
谁知这河灯竟是被偷藏盏,又在这当口出现。
其间用意,昭然若揭——赵株劫数,恐怕远远还没到尽头!
有个声音徐徐地含笑道:“太傅好生偏心,他有百盏莲花灯,独独不容这盏!”
解雪时冷冷道:“非不容你,你又何曾容情?连这等鄙陋之物……”
事出蹊跷,必有不测!
他留点心思,路按剑而行,屏息以待。
眼见得石阶将尽,斜侧里旋出道红光,被提在支竹柄上,晃晃悠悠,恰好和他打个照面。
谁?!
解雪时惊之下,下意识地拿剑鞘挑,只听“噗嗤”声轻响,剑鞘虚不受力,倒像是挑破层极薄窗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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