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自梁柱垂下许多细韧丝线,缠绕并悬吊起副灰白龙骨。龙骨长逾十丈,皮影戏中皮影般,被丝线屈辱地摆布成副腾云驾雾姿态,前额利角如弯月,是条蛟龙。
来者温声道:“骨头也剃给你,摆成什姿势,随你高兴。”
半龙男子浑身战栗,乌金瞳仁亮得灼人,自情欲难耐亢奋中浮起几分畏惧。
来者邀功般掰着手指细数:“内丹挖给你吃,脑髓叫吸干,血肉今日已拿去喂狗……这仇报得可还满意?”
男子听见“脑髓”二字,打个哆嗦,脸上血色失大半,似是极为忌惮,眸光锋利如刀,死死盯住来人。
死人说成活人,断不可轻信,但凿空山腹精心修筑盘龙殿倒是实打实存在。盘龙殿位处山腹,四壁皆让山体死死禁锢,年深岁久,不见赤日。正因为此,饶是殿中千灯百盏密如星汉,光如白昼,却仍旧有股昏朦黯淡之意盘亘不去。加上那纱缎层层包缠榻上盘踞着条似人而非人活物,愈显殿中氛围诡谲阴森。
青铜门轴转动,足有五六人高巨大门扇缓沉倾开,门后现出道颀长身影。
不待他言语,殿中擦拭浮尘、堆叠书卷、更换织毯仆役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无人出言请安,他们仅躬身施礼,旋即保持着半躬姿态,鱼群般静默有序地涌出殿门。仅眨眼工夫,殿中已不见半个仆役。
榻上那活物似乎对来人有所感应,剧烈地挣扎起来。它力道奇大,挣得床脚也跟着弹跳,咣啷咣啷直响。来人身着白衫,端方温润,眉目含笑,本是副英俊和善样貌,看久却莫名让人瘆得慌。他缓步上前,掀起床帘。
活物模样骤然清晰。
来人是只犼。
那是个二十出头年轻男子,谪仙般俊美,面颊透着几分病态潮红,不着寸缕,乌发蜿蜒成暗河,白净身子横陈在若榴花织纹金红缎被面上。像块清冽寒玉,教人想握在手心,捂得热烘烘,再摩挲得滚烫。
这幕本该是纯然艳情,可这男子自脐下开始便不成人形,连接着上身,竟是条长逾丈许龙尾。那龙鳞呈靛青色,逐步向月白过渡,及至大约是龙腹部位,便仅剩少许极浅淡蓝。这来,倒也难说这幕究竟是艳情还是诡异。
这半人半龙男子从头到脚被细绳缚住,细绳呈草黄色,像光滑麻绳,既弹且韧,随男子挣扎变换长度,不会将他勒痛,却也绝不会被他挣开。
来者伸出指,挑起细绳捻弄片刻,慢声道:“那条蛟龙筋,抽给你。”
他又指向大殿东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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