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委屈——他凭什
这对他？
他只记得，他逆着众鬼
人流往回走时，听见
身后人窃窃私语：“唉，又疯
个，多半是没有善终。”
*
当鬼感觉很奇妙。
他回家，看望卧病在床、时而清醒时而昏睡父亲；看望几乎库瞎眼外婆和夜之间满头白发外公。
*
他上辈子刚死时，见过全白上下四方宇宙，见过黑白无常，见过缱倦缠绵彼岸花。他不畏惧死亡，只畏惧那种天地间唯他孤身人苍凉寂寞。
前生奈何桥上，个小鬼和别人津津乐道地谈论仙界新鲜事，眉飞色舞：“诶，你们知道吗，仙主最宠爱那个左护法和魔界人打仗时候死！那个左护法可有名，仙界半少男少女都倾慕过吧？叫雪怀，是冬洲雪家独子。”
“
知道他，这好人，可惜死这早。就是他那个君上，忒不值得，人死，还要说声护法无能，造孽哟……”
彼时雪怀正盯着眼前孟婆汤发呆，那碗底盛东西是他娘亲给他煨过鸡汤样子。
能，连呼吸口都不能。
他看见云错在他眼前跪下来，反反复复地说着句话。雪怀辨认好久，才知道他在说：“求求你。”
他说：“事情做完，没有让你失望，把魔族人都打散才过来找你，可是雪怀，求求你，求求你……”
雪怀却微微入神。
他躺在他怀里，满眼看到是他那双暗红眼，云错魔眸。从前这双眼里风云变幻，似有万千火烧云霞在里面翻涌，而现在它变得黯淡无光，再也照不见他人影。
孟婆说：“喝吧，喝好上路，下辈子又是次开始。”
和他记忆里如出辙，青花碗底，是他对人世最后留恋。可是那句话落入耳中后，他手松，青瓷碗应声而碎。
他说：“不入轮回，要去寻仇。”
死人俱是体魂灵，看不清谁样貌，也彼此不知道谁是谁。别人笑他：“小哥！算吧，死后寻仇，若是真做下什事，要被捉回去不说，还要下十八层地狱受苦；若是没做下什事，成怨灵，耽搁你轮回啊！到时候世上你认得人都个个死光，那时候才是真正漂泊无依。”
但他是不管。
他为赶过来，为完成他愿望，到底还是过度使用力量，废双眼睛。
雪怀轻轻叹息声。
这声浅浅低叹随着喷涌血沫溅落在地上，雪怀居然还说出句完整话。
低低，温暖又柔软，似乎带着某种惘然。
他说：“云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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