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别叹口气,轻轻抚抚额角:"近来也不比年轻时候,记不得许多人事,昨日偶然见到你脖子里那个金坠子落出来,想给你塞回去时候,才看到后头竟是自己花押……虽然是个小物件,但打得精致,又是足金,你拿去典当,也能换几个银钱。怎还直留着?"
孟惟闻言,神色闪动,下意识地抬手按向胸口,摸着衣下那个小小梅花形状凸起,低垂下目光:"谢叔叔容禀,父亲去后,小侄母子直过得清贫。后来母亲去,小侄年幼力弱,几乎无以为生,好几次都想要去寻个事做,不再读书。只是父亲生前便希望能光耀门第,母亲亦是叮咛恳切,叫不能忘要光宗耀祖,到底还是咬牙坚持下来,没有放下学业。留着这金锞子,是为时刻感念谢叔叔恩德,二也是为激励自己。小侄想有朝日要是真支撑不下去,连谢叔叔赠金锞子都要典卖,就说明实在与功名无缘,也注定
有哪个相爷。"
孟惟被她笑得有些脸热,下意识地去摸脖颈上悬着金锞子,眼神瞬灼热,又很快复归平和。
谢别正在书案前写东西,见他来便摆摆手,示意他先小坐会儿。自有下人流水似端上茶水果子,孟惟小心地端起那浑如玉色薄胎瓷盏,抿口茶水,心下不由咂舌。那日谢别还说他用来待客茶叶太好太奢侈,相府上茶却又不知道好多少。
转念想,谢子念出身名门,从龙佐命,富贵显于当世,自己当然是比不得。
少顷谢别写完手头文书,便抬起眼来。孟惟直偷偷瞄着他,见他搁笔就已经放下手中茶盏,端正地做好。
谢别仔细地端详他阵,轻叹道:"当初同榜同年里,孟年兄字是最好,可惜天妒英才……早该想到,凡思,你表字是谁起?"
孟惟微微欠身道:"家母过世时候,尚且年幼,表字是小侄自己起……也可以算是谢叔叔起。当年面,谢叔叔馈赠之恩,小侄母子直记着。"
见谢别终于想起来当年旧事,他便也顺势换称呼。
谢别看着他,眼神又柔和些,温柔得恨不能叫人错觉出多情来:"惟,凡思也。你是个念旧好孩子。只是先前遇见时候,怎不说你就是当年孟年兄遗孤——你们母子没多久就搬走,本还想周济,却苦于找不到你们。"
孟惟只是摇摇头:"家父去,自然要俭省钱银。家母不欲靠人周济,带去城北另寻居处……小侄见谢叔叔没有认出,自然也就不敢觍颜攀什亲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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