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数千个和阿难剑相伴的日日夜夜。
剑不离手其实是一件特别麻烦的事，他花了好久的时间，去习惯怎么吃饭，怎么洗澡，怎么换衣服，怎么下雨打伞，怎么抄书扫地。
卫流光在知道这件事后，笑得滚到地上，自告奋勇说要帮师父监督他。
实际上就是为了看他笑话，抓他把柄。
他小时候没辟谷，上茅厕时，卫流光就会贱兮兮从门板上冒出一个头来，单纯为了看他有没有放下剑，给师父告状。
它们随着水纹晃动，露出里面细小的会发光的虫子来。
光是蔚蓝色的，在逐渐模糊的视线里，被分割出五光十色来。暗流涌动的声音无比明显，缓缓擦过耳边。
他往下坠。
在这万籁俱静，冰冷压抑的河水底。
夏青脑海里忽然又清晰浮现，珠玑临死前遥遥看他的一眼。银蓝色，蛊惑心智。纯鲛的幻瞳，撬开他蚌壳一般死守的记忆。
“你！”艄公骤然抬头，语气冰冷。
夏青笑了下：“燕兰渝下手那么急不可耐的吗？”
艄公脸色古怪，皮肤像是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直直盯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砰——艄公身躯爆炸，将乌篷船带着一起，炸得四分五裂。夏青稍微躲了下，防止碎屑入眼。他衣袍翻飞，站立在了一块木板上。
离离河水奔涌，月色照出林子里鬼影重重。
神怎么可能在人的体内苏醒的。”
夏青回宫的路上，还在想这句话，他觉得宋归尘或许是对的。
他是蓬莱的大师兄，如果没叛离师门，之后会是蓬莱之主。
他把那本书藏在袖子里，打算拿回去给楼观雪看看。
经世殿前的这条大河叫离离，夜晚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停在附近的只有一艘乌篷船。
夏青想把他的头摁进粪坑。
夏青脸色骤然苍白无血色，大脑掀起毁天灭地的疼痛，嘴唇颤抖，痛苦地闭上了眼。
*
“把剑交给你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啊。”
——“从此，无论生死，剑不离手。”
夏青冷眼看了那些人一眼，一下子跳入了河中。
“追！”
“太后有令，活捉他！”
夏青落入水的一刻，被冷得激灵了一下。
白色泡沫哗啦啦地往上冒，黑暗里发光的藻类显得越发明显。
夏青踏上去，听得艄公问：“小公子怎么那么晚才过河？”
夏青：“在林子里迷了路。”
艄公笑笑：“这样吗？”
夜幕低垂，河水寂寂。
风声肃杀，艄公从袖子里拿出匕首，电光火石间朝夏青刺来时，夏青眼都没眨，拿着手中把玩的竹叶直接将艄公的手腕挑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