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夜深,您老去歇着吧!哥今夜肯定到不家。”
“江贵已经回来五天。”老太爷睁开半闭着双眼,眼中布满血丝,“他说在安徽太湖小池驿见到你哥。江贵在路上只走十六天,你哥就是比他慢三四天,这两天也要赶回来。”
“爹,江贵怎好跟哥比!”说话是次女国蕙。她双眼红肿,面孔清瘦,头上包着块又长又大白布,正在房中角清理母亲留下来衣服,“江贵沿途用不着停。哥这样大官,沿途千多里,哪个不巴结?这个请吃饭,那个请题字,依看,再过半个月,哥能到家就是好事。”
麟书摇摇头说:“你们都不知你哥为人。这种时候,他哪会有心思赴宴题字,莫不是出什意外吧!”麟书无意间说出“意外”二字,不免心头惊,涌出股莫名恐惧来。
“哥会遇到什意外呢?虽说长毛正在打长沙,但沅江、益阳路还是安宁呀!江贵不是平安回来吗?”国潢没有体会到父亲心情,反而把“意外”二字认真地思考番。
“你们不知道,江贵对说过,他这路上,胆都差点吓破。”接话是个二十七八岁青年,他是麟书第四子,名国荃,字沅甫,在族中排行第九,人称九爷。他也是身纯白,但却不见有多少戚容。国荃放下手中帐本,说:“江贵说,他从益阳回湘乡途中,遇到过两起裹红包头布,拿着明晃晃大刀长毛,吓得他两腿发抖,急忙躲到草堆里,直到长毛走过两三里后才敢出来。”
“团勇呢?团勇如何不把那些长毛抓起来?”国潢是荷叶塘都团总,他对团勇力量估计很高。
“四哥,益阳还没有办团练哩!”搭腔是麟书第三子国华,族中排第六。这位六爷已出抚给叔父为子,他虽然也披麻带孝,但却跷起二郎腿在细细地品茶,与其说是个孝子,不如说是个茶客。他略带鄙夷地说,“四哥总是团勇团勇,真正来长毛,你那几个团勇能起什作用?省城里提督、总兵带那些吃皇粮正经绿营都打不赢,长毛是好对付?看长沙早晚会被长毛占领。”
曾府少爷们这几段对话,把挂名为湘乡县团练总领老太爷吓坏。他离开太师椅,在房子里踱着方步,默默地祷告:“求老天保祐,保祐大儿子早日平安归来。”老太爷喃喃自语多时,才在大女儿国兰搀扶下,心事重重地走进卧室。
①都,清朝行政区划名,大致相当于现在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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