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溜溜
下巴，白天迷迷糊糊，夜晚木头疙瘩。从打俺嫁过来，他就
遍遍地给俺讲述他娘给他讲过那个关于虎须故事。后来，不知他受
哪个坏种调弄，到夜里，就缠着俺要那种弯弯曲曲、金黄色、衔在嘴里就能够看清人本相虎须。这个傻瓜，夜夜黏人，块化开鱼鳔，拿他没法子，只好弄根给他。这个傻瓜，他蜷缩在炕头，打呼噜咬牙说梦话：“爹爹爹，看看看，搔搔蛋，甩个面……”烦死人啦！俺踹他脚，他把身体缩缩，翻个身，巴咂巴咂嘴，似乎刚刚咽下去什
好东西，然后，梦话继续，呼噜不断，咬牙不停。罢，这样憨人，由着他睡去吧！
俺折身坐起来，背靠着凉森森墙壁，看到窗户外边，月光如水，光明遍地。栏里狗眼，亮成碧绿小灯笼，盏两盏三盏……闪闪烁烁，大片。孤寡秋虫，声声鸣叫，凄凄清清。脚穿木底油靴值夜更夫，从青石条铺成大街上，踢踢踏踏走过去，柝声“梆梆”，锣声“当当”，三更天。三更天，夜深人静，全城都睡，俺睡不着，猪睡不着，狗睡不着，俺爹也睡不着。
“咯吱咯吱”，是老鼠在咬木箱。俺把个笤帚疙瘩扔下去，老鼠跑。这时俺听到从公爹屋子里，传出细微响声，又是豆粒在桌子上滚动。后来俺知道，这个老东西不是在数豆粒，他是数人头呢；颗豆粒代表着颗人头。这个老杂毛，在梦里也念想着他砍下那些人头啊，这个老杂毛……俺看到，他举起鬼头刀，对着俺爹后颈窝砍去，俺爹头，在大街上滴溜滴溜地滚动着，群小孩子跟在后边用脚踢它。俺爹头为逃避孩子们追打，下接下地跳上俺家台阶，然后滚进俺家院子。俺爹头在俺家院子里转圈，狗在后边追着咬。俺爹头很有经验，有好几次，马上就要让狗咬住，但那脑后辫子，挺成根鞭子，横着扫过去，正中狗眼，狗怪叫着转起圈子来。摆脱狗追赶，俺爹头，在院子里滚动，个巨大蝌蚪水里游泳，长长大辫子拖在脑后，是蝌蚪尾巴……
四更梆声锣声，把俺从噩梦中惊醒。俺浑身冷汗，不是颗心，是大堆心，在扑通扑通乱跳。公爹还在数他豆粒，老东西，现在俺才明白，他为什那样威人。他身上，散发着股凉气，隔老远就能感觉到。刚住半年那间朝阳屋子，让他冰成个坟墓；阴森森，连猫都不敢进去抓耗子。俺不敢进他房子，进去身上就起鸡皮疙瘩。小甲没事就往那屋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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