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是御笺,字是嘉靖那笔熟悉行楷,写是四句古诗:“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见倾人城,再见倾人国。”
徐阶猛地抬起头,这才看清,来者竟是黄锦!
灯笼前,黄锦也深深地望着他,低声道:“这四句诗打是四个字,皇上在等阁老将谜底呈上去呢,就写在御笺下面吧。”说着走到书案边,将御笺摆在案上。
徐阶慢慢走向案边,谜底也就在这几步中想出来,不敢坐,就在刚才陈洪坐那把椅子前,站着拿起笔,躬下腰去,在御笺上恭恭敬敬地写上“好自为之”四个楷字,双手捧起,轻轻吹干墨汁,向黄锦递去。
黄锦露出浅浅笑:“阁老好学问。”接过御笺转身走出去。
上、朝廷并没有要调整内阁任何旨意,徐某当然只是暂署内阁事务。”
陈洪脸向他凑得更近些:“有两句话阁老难道从未听过?”
徐阶只望着他。
陈洪:“岂不闻‘长江后浪推前浪,代新人胜旧人’!”
操切浅薄竟到如此程度!徐阶不能再虚与委蛇,那股士夫之气便显出来,用手掌将两耳捂住,轻摇着头说道:“近日徐某重读韩昌黎《祭十二郎文》,韩公有云,‘吾自今年来,苍苍者或化而为白矣,动摇者或脱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气日益微。几何不从汝而死也’。徐某已六十有五矣,虽不似韩愈当年之齿落毛衰,可眼也昏,耳也背。刚才竟阵耳鸣,现在还是片嗡嗡之声。陈公公说两句话老夫个字也没听见。望公公见谅,更望公公不要再说。”
徐阶怔怔地站在那里,直到门口又出现另盏灯笼,有个声音传进来:“小人伺候阁老出恭。”
徐阶这才从怔忡
戏谑到这个份上,不啻赏自己记耳光。陈洪直无比诚恳那张脸,刷地阴沉下来,身子倏地站起,抱过桌上那摞票拟:“阁老既然如此不齿咱家,咱家就将阁老票拟带回司礼监慢慢核审好。”抱着那摞票拟,用脚踢开椅子,蹬蹬蹬地向值房门口走去。
两名小太监提着灯笼从院门奔到值房门口,照着陈洪,片光飙然而去。
徐阶直望着那片灯笼光在院门外消失,冷笑声:“掌灯,准备厕纸,老夫出恭!”
少顷,窗外盏灯笼从走廊左边侧门向值房门口飘来,徐阶整整衣离案向门口走去,那盏灯笼却不在门口等着,而是径直进值房,在屋中挡住徐阶,没待徐阶看清面孔,页纸已经递到他眼前。
徐阶看见那张浅浅桃红衬底纸已是惊,看见纸上那几行字更是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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