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屏幕的反光耀眼,它也困了,电池报警,笔记本快没电了。
唉……再坚持一会儿嘛,让我把这篇文章写完。
为什么忽然写下这篇文章?忽然开始缅怀当年的那只小姑娘?
为什么本已封存多年的琐事,此刻纤毫毕现,倾洒笔端?
为什么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忍不住偷偷地乐?
我以为她会再说一次:我偏不。
没想到她眼泪汪汪地冲我笑了一下,然后退后两步,认真地鞠了一躬。
她说:谢谢叔叔。
(十三)
小熊早丢了,搬家次数太多,找不到了。
小米辣趴在我背上哭了许久,小熊丢在一旁。
应该是一宿没合眼吧,后来她趴在我背上睡着了。
到底还是个小朋友……
登机时间来临前,小米辣醒了。
她在我背上轻轻敲了一敲,敲门一样。
捏着签子,戳戳我的脊梁:叔叔,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凶你,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你别往心里去……
我一把岁数的人了,还能和你个小朋友较劲?我扭头笑笑说,咱俩谁跟谁,快别矫情了,嘴里辣不辣,叔叔给你买瓶饮料去?
她咬着签子,定定地看着我,眼睛忽然一闭,带着哭腔说:借我个肩膀靠靠啊……
她挪下两个台阶,把脸靠在我脊梁上,啊啊啊地小声哭了起来。
认识她这么久,头一回见她真哭。
小米辣呢?后来是怎么长大的?不知道,杳无音信许多年,完全没有联系。
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当年的那只云南小姑娘没入无边人海,早已远去。
我也只是偶尔才想,她还欠我一声:叔叔再见。
现在是2016年2月,我去南极过年,此刻坐在北京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航班上,身旁鼾声一片,近30个小时的航程刚刚过半,真不愧是地球上最漫长的航线。
笑着伸个懒腰,唰地掀开窗板,三万英尺的高空,海一样无垠的彩云漫天。
我听见她轻轻地说:叔叔……你不要回头,让我再靠一靠。
……
我们起身,慢慢往候机楼走,入口处我拦住她,好了孩子,就送到这里吧。
她慌乱地抬头看了看我:小熊送给你好不好?
我接过小熊,掐掐她的脸:来,小米辣,跟叔叔说声再见。
吓死我了,一动不敢动,不一会儿背上一阵凉意……小米辣小米辣,你的眼泪加鼻涕,冲锋衣都给我哭透了。
她不接话,只是一味啊啊啊地小声哭。
我想扭头看看她,她吸着鼻子捶我:你别乱动,等我哭好了再说……
我拿她能有什么办法,只有老老实实当赑屃,驮石碑的那种。
真他妈中国好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