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神色肃然,“治国之道,强国为本。王道、仁政、无为,尽皆虚幻之说,与强国之道冰炭不能同器。君上洞察深彻,不为所动,鞅引以为慰。”
“然则如何强国?嬴渠梁却没有成算。”
“强国亦有各种强法。魏国、齐国、楚国,君上以为哪国可堪楷模?”
秦孝公听此问,精神陡然振,目光炯炯道:“先生此言,大有深奥。嬴渠梁平日只为强国忧心如焚,心念尚不及此,敢请先生指教。”
卫鞅凝视着河面,发出声喟然长叹。
秦孝公道:“先生两次言三道,虽不合秦国,然先生之博学多识,已感同身受。嬴渠梁意欲请先生任招贤馆掌事,职同下大夫,不知先生肯屈就否?”
卫鞅仿佛没有听见秦孝公话,他望着清冷河面,缓缓说道:“渭水滔滔,河面宽阔,在秦境内无有险阻,乃天赐佳水也。何以秦据渭水数百年,坐失鱼盐航运之利?关中川道,土地平坦,沃野千里,天下所无,何以在秦数百年,却荒芜薄收,民陷饥困?”
景监怔,生怕卫鞅又迂阔起来,仔细听,都在实处,便不再言语。秦孝公则不动声色沉默着,他想听听这个蹊跷博学之士还能说出什来。卫鞅也似乎并没有注意秦孝公和景监沉默,他继续面河问道:“秦地民众朴实厚重,又化进戎狄部族尽百万,尚武之风深植朝野。秦国却何以没有支攻必克、战必胜精锐之师?”
景监高兴插话:“先生所问,正是君上日夜所思之大事。先生大计何在?”
秦孝公目光锐利盯住卫鞅背影,向景监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断他。
卫鞅转过身来正视着秦孝公道:“方今天下列国争雄,国力消长为兴亡根本。何谓国力?其,人口众多,民家富庶,田业兴旺。其二,国库充盈,财货粮食经得起连年大战与天灾饥荒之消耗。其三,民众与国府同心,举国凝聚如臂使指。其四,法令稳定,国内无动荡人祸。其五,甲兵强盛,铁骑精良。有此五者,方堪称强国。而目下之秦国,五无其。地小民少,田业凋敝;国库空虚,无积年之粮;民治松散,国府控缰乏力;内政法令,因循旧制;举国之兵,不到十万,尚是残破老旧之师。如此秦国,隐患无穷,但有大战,便是灭顶之灾。君上以为然否?”
秦孝公微微笑,“如此无是处,却如何改变?王道?无为?仁政?”
景监看话题已经入港,正在高兴,却听国君话音不对,着急道:“不行不行,那都是亡国之道,先生岂能再提?”
秦孝公摆摆手道:“请先生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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