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念头才转转,嬿婉冷不住打个寒噤。春婵忙取云锦累珠披风披在她肩上,道:“小主,仔细雨丝扑着您受凉。”
嬿婉死死地捏着披风领结上垂下粒粒珍珠水晶流苏,那是上好南珠,因着皇帝宠爱,亦可轻易取来点缀。那珠子光润,却质地精密,硌得她手心阵生疼。那疼是再清醒不过呼唤,
不自禁道:“如懿…”
嬿婉心口猛地颤,徒然想起昨夜皇帝辗转半晌,到三更才朦胧睡去,隐约也有这句唤来。夜雨敲窗,她亦困倦,还当是自己听错,却原来真是唤那个人名字。
嬿婉心头暗恨,双手蜷在阔大滚榴花边云罗袖子底下,恨恨地攥紧,攥得指节都冒着酸意,方才忍住满心酸涩痛意,维持着满脸殷切而柔婉笑容,柔声道:“前几日内务府新制几柄玉如意,皇上还没赏人吧?臣妾这几夜总睡不大安慰,起来便有些头晕。还请皇上怜惜,赏赐臣妾柄如意安枕吧。”
皇帝听她这般说,果然见嬿婉脂粉不施,脸色青青,像片薄薄钧窑瓷色,越发可怜见儿。他有些怜惜地卧握她手腕:“身上不好还只顾着伺候朕?等下朕走,你再好好歇歇,朕嘱咐齐鲁来替你瞧瞧。再者,若得空儿也少喝别人往来,仔细伤精神应付。左右这几日你额娘便要入宫来陪你生产,你安心就是。”
嬿婉再四谢过,却见守在殿外排小太监里,似是少个人,便问道:“向伺候皇上写字小权儿上哪里去?这两日竟没见过他。”
皇帝脸色瞬即冷,若无其事道:“他伺候朕不当心,把许多不该他看见不该他留心东西传出去。这样毛手毛脚,不配在朕身边伺候。”
嬿婉暗暗心惊,脸上却是丝不露,只道:“也是。在皇上身边伺候,怎能没点儿眼色,倒叫主子还迁就着他!”
皇帝慢慢喝下碗红枣银耳,和声道:“你怀着身孕,别想这些。这几日你额娘快进宫吧?朕叫人备些金玉首饰,给你额娘妆点吧。”
嬿婉喜不自胜地谢过,眼看着天色不早,方才送皇帝离去。那明黄身影在细雨蒙蒙中越来越远,终于成细微点,融进雨丝中再不见踪影。嬿婉倚靠在镂刻繁丽酸枝红木门边,看着格格填金洒朱“玉堂富贵”花样,玉兰和海棠簇拥着盛开富丽牡丹,是永生永世开不败花叶长春。
那好意头,看得久,她心里不自禁地生出点儿软弱和惧怕,那样富贵不败到底死物,她拼尽力气抓住时,却抓不住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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