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步亭脚步悄然停住。
两声,三声,四声。
夜色很深,今夜尤深。夜半钟鸣后,方步亭常常能幻听到那个声音,果然又出现。
似人声,又不似人声;无歌词,却知道歌词: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方步亭已把电话“啪”地搁下,手却依然按住话筒。少顷,电话铃声刺耳地响起,他还是按住话筒,等铃声响好阵才慢慢拿起:“是孟韦吗?”
“不错!就是你儿子!”对方是个老人激动得发颤声音,显然并不是方孟韦。方步亭怔,下意识将震耳欲聋话筒拿离耳朵约二寸远听对方劈头盖脸把怒声吼完。
“现在正带着警察和军队在医院里抓受伤学生呢!请问,今晚还要抓多少人?!”
话筒那边传来声音确实很响,就连站在几步外谢培东都能听到。他也只能静静地望着手拿话筒方步亭。
“其沧兄呀。”方步亭回复他贯低缓声调,“不要急,你现在在哪里?受伤学生在哪个医院?立刻赶来。”
团圆美满,今朝最……
另个人似乎也能幻听到这个声音,谢培东眼在二楼办公室大门后深深地望着方步亭凝听背影。
幻听总是无意而来,无故而止。
方步亭脚步又动,也只有谢培东才能感受到他脚步中带出心里那声叹息。
目送着脚步下楼,目送
对方那个“其沧兄”声调也没有刚才激动:“是燕大副校长,还能在哪里?燕大附属医院,坐上你轿车,二十分钟内给赶来!”
“行长,带上几个看管金库兵吧。外面太不安全。”谢培东递上礼帽。
方步亭未接礼帽也未接言,已径自向办公室门走去,走到门边,才又站住:“立刻电复央行总部,北平分行没有给任何倒卖物资走账,无密可泄,愿随时接受调查!南京那边,继续打电话,务必找到崔中石,叫他立刻回北平!”这才推开那道两扇开办公室大门,走出去。
出二楼这间办公室门,豁然开朗。环二楼四面皆房,环房外皆镶木走廊,环走廊皆可见楼大厅,直接中央楼顶。东边通方步亭办公室有道笔直楼梯上下,西边通卧房有道弯曲楼梯上下,依然丝毫不碍楼大厅东面会客、西面聚餐之阔大布局。在北平,也只东交民巷当年使馆区才有几座这样洋楼,抗战胜利,北平光复,由央行总部直接出款交涉买下这栋洋楼供方步亭办公住家,可见北平分行这个等分行之重要。
方步亭身影还在东边笔直楼梯上,客厅那架巨大座钟恰在这时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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