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宫门深闭,凝视窗外梨花,未及多想,信口捻来句:“寂寞空庭春欲晚,梨花满地不开门。”(1)
言甫出口,立时惊觉,难免有些不自在,暗暗自悔失言,君王面前怎能谈论这样自怨自艾诗句,何况是失宠嫔妃伤情自况,这样突兀念来,实在是有些不吉。
然而玄凌并未觉得,只是道:“是春日季节,宫门紧闭,梨花又开得多,只是朕与你相伴而坐,怎能说是寂寞呢?虽然应景却不应时,该罚。”他转头见窗前案几上有壶未喝完“梨花白”,遂取来道:“罚你饮酒杯。”
信手接过,笑盈盈饮下口,看着他双目道:“宜言饮酒……”
他立刻接口:“与子偕老。”说着挽手伸过,与交手同饮下。
紧紧挽住他脖子,婉声道:“好啦,也很高兴呢。”
他随手拾起落与枕榻上梨花花瓣,比在眉心道:“梨花白透可堪与雪相较,花落眉间恍若无色,可见嬛嬛肤光胜雪。”
微笑倚在他胸前,抓把梨花握在手心,果然莹淡若无物,遂微笑道:“南朝宋武帝女儿寿阳公主日闲卧于含章殿,庭中红梅正盛开,其中朵飘落而下附在她眉心正中,五片花瓣伸展平伏,形状甚美,宫人拂拭不去,三日之后才随水洗掉。由此宫中女子见后都觉得美丽,遂纷纷效仿,在额间作梅花状图案妆饰,名为‘梅花妆’。只是梨花色淡不宜成妆,真是遗憾。”
玄凌道:“若要成妆其实也不难。”说着牵手进后堂,坐于铜花镜前,比朵完整梨花于眉心,取毛笔蘸饱殷红胭脂勾勒出形状,又取银粉点缀成花蕊,含笑道:“嬛嬛以为如何?”
对镜相照,果然颜色鲜美,绰约多姿,胜于花钿生硬,反而添柔美妩媚姿态,遂笑道:“好是好,只是梨花色白,以胭脂勾勒,却像是不真。”
他脸上带笑,问:“是喝交杯酒姿势。”
深宫寂寂,原也不全是寂寞,这寂寞里还有这样恬静欢好时光。满心恬美,适才酒劲未褪,现又饮下,不觉双颊酡红,映在镜中如飞霞晕浓,桃花始开。
他端详片刻,道:“那朕也无法,只得如此。只是若真为白色,又无法成妆,可见难以两全。”
微笑:“世事难两全,独占美已是难得。”
玄凌亦道:“既然美丽就好,妆容本就拟态而非求真。这个妆,就叫‘姣梨妆’如何?”
顾盼生色,笑容亦欢愉:“四郎画就,四郎取名,很风雅呢。”
他也是欢喜自得之色,道:“那就命你念句带梨花诗来助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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