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孩却又闭上眼。
小环屁股坐在马路上,晃着怀里孩子,又哭又叫:“二孩!你咋地!哪儿不得劲儿?告诉妈呀……”
二孩怎也不睁眼,灰白小脸睡熟似。他身上没有点血迹,蓝色旧褂子洗得发白,袖口被接长截蓝色还很鲜,肘部补丁是黑色。这是个穷人家孩子,却是个极其整洁自尊穷人家孩子,补丁打得多精巧,衣服给烙铁烙得多挺括
小环对多鹤说:“你再叫叫他!”
多鹤叫他两声。叫是二孩学
钉住她,钉穿她脚心。她跑得头发里尽是风,衣服里也尽是风。风从冷到热,到滚烫滚烫。
她怎会想到,那个少女多鹤竟然是在朝这几百幢模样红白相间楼群里跑,往个她得而复失中国男人怀抱里跑,往这个心碎夜晚跑。
可以很简单,就在这山上找棵树,挂上根绳子,打个活结。得找根好绳子。好样日本人都用好刀好枪做这桩事情。仪式最重要不过,因为人生能有几个如此重大仪式?女人最重要婚仪她是没福,这个仪式可不能再凑合。她得去找根好绳子。
快走到她家楼下,多鹤见大群人从楼梯口涌出来,老远就听到小环烟油嗓音:“谁给借辆车去?”
等人群近,多鹤看见小环怀里抱着是二孩。人群里有人说:“哟,他小姨回来!”
多鹤挤开帮不上忙却制造混乱人们,路上听人们议论:好像没死……活着吧……那还活得吗……等她挤近,她见小环两只眼睛瞎子样直瞪前方,怀里抱着个孩子,步子跌撞却飞快地走过去。她只能看见二孩头顶。因为抱孩子,小环紧身线衣被搓上去,爬在她胸口上,露出段细长腰。小环毫不感觉,她连脚上穿只木拖板只布鞋也没感觉。
多鹤终于接近小环,伸出胳膊去,要把二孩接过去,马上挨小环胳膊肘:“走开!”那是如此尖利胳膊肘,要把多鹤手臂凿穿似。
人们议论慢慢在多鹤理解力中连接起来,发生意义:二孩是从四楼阳台上掉下来。他和大孩在阳台上往下飞纸镖,不知怎翻过栏杆,栽下去。
多鹤不顾切。她再次挤到小环身边,叫声:“二昆(日语:二孩昵称)!”谁也不懂她叫是什。她两只沾满矿石粉手成利爪,抓住二孩胳膊,嘴里还在喊:“二昆!”她不住口地喊,直紧闭眼二孩居然睁开眼。
小环下子站住,两行泪飞快地落在二孩脸上。死瞪着眼睛有活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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