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横飞。她伏在个个冰凉、滚动西瓜上,任这些无信、不负责球体把她抛到左抛到右。多年前她被装在麻袋里,被土匪搁在奔跑马背上,她也不比这时更绝望。她仰面躺在西瓜上,想到阿纹。
那个躺在路边生孩子阿纹。阿纹长发披散,脸色如蜡,嘴唇煞白,就这样躺在九四五年九月傍晚。她躺得像堆血糊糊垃圾:泡透血件和服,两条血淋淋腿,个还在冒热气血孩子。她是走着走着就完成分娩。婴儿眼看着就不动,长长脐带打好几个弯,瓜蔓般连着未熟瓜。阿纹不要人们靠近,边龇牙咧嘴边嘶喊:“加油啊!快走啊!别过来!别杀!会儿就跟上!别杀——还没找到丈夫和儿子呢!”她手掌满是血污,向人们下下地挥舞,要从她身边过去很久人们才悟到,她那龇牙咧嘴原来是笑容。她笑着向人们讨饶:“别杀,还没有找到丈夫和儿子呢!”她血淋淋手掌握起拳头,上下地挥动,给自己嘶喊打拍子:“加油!加油!”
嗓音撕布样……
不体面阿纹。就因为要找她孩子。
于是这样个不体面多鹤出现在南来北往旅客眼前,披着头发结成黑蓑衣,馊臭连衣裙上片绿苍蝇。
那个苍蝇如云车站叫做“武昌”。她不知道到达这个站之前火车被换过几次车头。迎面而来楼、房屋、密集电线杆让她知道这是个大地方,比她住过两个城市都大。西瓜车皮车皮地被人卸下去。快要卸到她这车,她突然想到,她吃下去、用作洗脸洗手当便盆西瓜有几十个。跟那七八个孩子下车西瓜至少也上百。那上百个西瓜账也会记到她头上。你有证据说你没有吃或者糟蹋掉那上百个西瓜吗?你有证据没有跟沿线盗匪里应外合把西瓜抛下去,回头再跟他们分赃吗?多鹤不解中国法律怎样制裁这样事,但她知道天下法律都不会轻饶这样事。
她看准个空子,从车上爬下来,等正在卸前辆车工人们反应过来,她已经成他们眼里条披头散发、肮脏花影子,在大团蒸汽里闪而逝。蒸汽发自列刚刚停靠客车,她从客车轮子间爬过,车肚皮上挂着迢迢千里黑色尘土又蹭在她泡透红色、黄色西瓜汁白底子带红点、绿点、黄点花连衣裙上。
她走在旅客当中,人们不顾肩上扛沉重行李再向她回头。
前几天西瓜餐这时发作。她被肠道内突然冲击力弄得浑身发冷,脖子上和手臂上乍起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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