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天上正飘着细如牛毛雨丝,空气十分潮湿,吸入鼻腔后带来股粘稠窒闷感。沈妙琪已经是第四十七次下跪,依然跪不标准,还得来第四十八次。膝盖、腿根,腓骨都疼得厉害,极想找个软榻立马躺下,沈妙琪脸上却不见半分埋怨,只乖顺向嬷嬷告罪然后重来。
嬷嬷对她很满意,严苛脸上带几丝悦色,心道果然是侯府嫡女,傲气与优雅早已融入血脉,比起襄儿小姐也是不差,只少几分威严气度。不过对于大家闺秀来说,要威严气度又有何用?如今这样已经足够。
沈妙琪按照规矩慢慢跪下
该知道她也知道,故而她并未在林氏身边安插人手,只买通几个粗使丫头防着林氏作妖。然而今天过后怕是得再添几个钉子,这虞府恐要变天。
柳绿塞给小丫头二两银子,命她从角门悄悄出去,转回来后好奇地问道,“小姐,夫人已经十四年没开过笑脸没出过门。你说她今儿究竟是怎?难不成上个吊还能把脑子上开窍?”
“她不是脑子开窍,却是有主心骨。人旦有主心骨,精神面貌自然不同。”虞襄将玫瑰花瓣片片扯落钵中,脸上虽带着笑,眸光却十分阴冷。
柳绿悄悄打量她神色,不敢再问。
晃眼四年都过去,虞襄早有预感正主儿要回来,起初那种无所谓心态现如今被忐忑不安所取代。她不贪图虞家任何东西,她只想留在虞品言身边。她本就是缕幽魂,倘若不是虞品言,她不会安心在异世扎根。若是正主儿回归换她离开,等于活生生将她根挖出来剪断,她迟早会慢慢枯死。
她不软弱,但她喜欢依附虞品言活着,她觉得安心,觉得快乐。当初那样豁达说要各归各位,但临到头却发现,谁要是敢跟她抢哥哥,她就敢跟谁拼命。
沈家人虽然是她血缘上亲人,可从未养育过她,凭什他们来就要自己心甘情愿随他们离开?她与他们有半分感情吗?
用小锤子将花瓣捣碎,鲜红花汁倒进蜂蜡、猪油、香料混合物里细细搅拌,她粘指对着铜镜均匀涂抹在唇上,烈烈红唇悄然绽开抹甜蜜中透着阴郁微笑:
除哥哥,正主儿要什都行,这辈子哥哥只能是她个人。至于沈家人,哪儿来还往哪儿去吧。她虽然不稀罕侯府滔天权势、无双富贵,她却稀罕哥哥,只要能跟哥哥在块儿,哪怕前途凶险,哪怕命运叵测,哪怕最终落得个鸟尽弓藏抄家夺爵下场,她也乐意——
听说沈妙琪暂居于水月庵,老太太送来个心腹嬷嬷教导她各种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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