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把那面镜子摔在水泥地板上;声爆响,镜子碎片四处飞溅。接着,他下伏在金秀床铺上,埋住脸痛哭起来……他听见敲门声——
种永远不能互相抵消存在,就象他五官正常脸上那道丑陋疤痕。他倒并不特别看重这两份让他哭笑不得文件,而是由此伤感地想到,这正好说明他那负重前行生存处境。
仲平竭力要求出院后少平到他家去。但他谢绝。兰香理解二哥心情,也没有再坚持。少平随即住进家个体户开办小旅店。
他住进旅店后第件事,就是给惠英和明明写封信,告诉他什时候回大牙湾煤矿。
几天之后,在少平即将离开省城时刻,金秀和兰香相跟着来旅店找他,想陪他出去到街上转转。但少平推诿着不想去。最少在眼下,他不愿带着脸上疤痕,和任何女性相跟着逛大街,他无法忍受陌生人用异样目光看他和身边两个漂亮妹妹。说实话,对脸上那道疤痕,尽管他显得不在乎,但内心却为此而万般痛苦,爱美之心人人有,更何况,他正当青春年华!至于他脸倒究被毁到何种程度,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勇气去照镜子。
金秀见他执意不到街上去转,就提议他们三个人块到她宿舍去坐坐;她说她们宿舍实习同学都没回来,就她个人。医学院离这儿很近,少平也就同意。金秀本来不想让兰香去,但她有口难言。
三个人到医学院金秀宿舍后,秀特意让少平坐到她床上休息。她让少平先个人待会,自己随即又拉兰香,到外面去采买吃——她想好好款待下少平哥。
兰香和金秀走后,少平个人没事,就在秀枕头边拿几本医学杂志看。他在无意间发现秀床铺那头墙上挂面圆镜子。他犹豫下,过去摘下那面镜子。当镜子就要举到面前时候,他闭住眼睛。
他闭着眼,举着镜子,脚步艰难地挪到靠近房门空地上。他久久地立着,拿镜子那条胳膊抖得象筛糠般。在这刻里,孙少平不再是血性男儿,完全成个胆怯懦夫!
看到将会是怎样个?他在心里问自己。你啊!为什不敢正视自己不幸呢?你不愿看见它,难道它就不存在吗?你连看见它勇气都鼓不起来,你又怎样带着它回到人们中间去生活?可笑。你这可笑驼鸟政策!
他睁开眼睛。呀!他看见,那道可怕伤疤从额头发楞起斜劈过右眼角,直拉过颧骨直至脸颊,活象调皮孩子在公厕墙上写句骂人话后所划下惊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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