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来的鲛人站在苍莽的暮色里,恍惚地想着,眼眸里露出一丝淡淡的困惑。
夜色降临后,整个空寂之山笼罩在一片森冷邪魅的气息里。寒风刺骨,耳边的鬼哭声不绝于耳,时远时近,仿佛随着呼啸的砂风一起在大漠上旋舞来回。
四壁上凿有灯台,火焰一明一灭,在寒夜里散发出单薄的暖意。
半晌,洞窟深处水声哗地一响,旅人在水池里冲洗完了身上的血和沙,捡起身边的黑色长剑,将长衫重新披上,不作声地走了出来。孔雀在洞口边生了一堆火,正在烧着什么,看到他出来抬头招呼。
“嘿,这里
白云苍狗,为什么人们都只记得那些显赫一时的英雄霸主,却早已忘了真正结束乱世的人呢?”
“剑圣她既然以‘湮’为名,想来也不希望人们记住她。”孔雀难得正经了一挥,合十叹息,“走吧。可能连我们现在这样的拜访,也已经算是惊扰了……”
旅人在墓前驻留了片刻,抬起手轻抚古碑,眼神复杂地变幻。
石碑的正面刻着光华皇帝御笔书写的铭文,背后却用浅浮雕刻了一幅图画,描绘着最辉煌的一瞬:战争已经进入最后关头,战云密布,龙神腾空,迦楼罗展翅,暗夜中百万雄师对峙。在那一片血和火之中,空桑女剑圣白衣执剑,御风而来,登上了迦楼罗,一剑刺入了冰族统帅的心口。
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凝固成传说。
雕刻那一幅《剑圣诛魔图》的显然是个名家,将那样宏大的场景描绘的栩栩如生,那一瞬间的所有细节都凝固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历历在目:剑圣慕湮脸色苍白,在一剑得手后却殊无喜悦。破军少帅坐在迦楼罗上,被一连五剑刺穿心口,五剑首尾相连,在心脏上刻下了一个五芒星的符号。
──然而奇怪的是、在最后生死的那一瞬,破军却并没有丝毫想要拔剑反抗的样子,反而用自己右手紧紧抓住了的左手,彷佛竭力对抗着身体里的什么东西。
在最后一剑时,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臂,彼此眼里的神色却极其微妙。破军凝视着刺杀自己的空桑女剑圣,嘴唇微启,似乎在说着一句什么──他心口的血顺着光剑滴落,一滴滴落在剑圣的手上,殷红刺目。
那样凝固的一瞬,包含着无数无法言说的剧烈的感情,漫长得彷佛是永恒。每次他看到这幅图画,便不由的微微窒息。
数百年来,命轮不曾停止地旋转着,每转过一轮、便有更多的血和牺牲者出现──到底,他们这些人在做的一切,究竟是墓中女剑圣所希望的、抑或是她不愿见到的?又有什么,可以斩断那一条血的锁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