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爹只言嗣火不言社稷,沈哲子心中又是默然。大行皇帝莅位虽短,恩威却重,庾氏当政却非真托国者,这大概已经是权贵圈子里个共识。因而老爹直言强梁之幸,对于庾亮执政疏少信心。
“日月黯淡,大江顷刻或成沸汤,时势迫,未必能长久矜持而立。假使有日得窥天意,必不效宣、文之虐。”
沈哲子语调轻轻说道,然而沈充听到这话却似如雷贯耳,脸色已是蓦地变。再看向儿子时,两眼中已经透出掩之不去精光。
沈哲子抬头迎向老爹那精芒闪烁目光,神态平静淡然。这是他第次在老爹面前如此直白道出
哲子只得保持着这个姿势,让人将公主移上榻,自己也在侧陪伴。等到医师诊过无碍,沈哲子才松口气,旋即便也躺在公主身侧昏昏睡去。他自京口路疾行而下,沿途几乎没有停顿,舟车劳顿,已经累得不行。
沈哲子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再看那女郎,整个人都蜷成团缩在榻上角,眼睛仍是紧紧闭着。
端详片刻后,沈哲子轻轻拭去这女郎眼角泪痕,然后便悄悄起身。沐浴过后,换上府中已经备下素缟衣衫,再出门时,便听仆人禀告老爹已经归府,他便疾行而去。
皇帝去世,他心内亦不乏伤感,彼此虽然感情不深,但在皇帝垂危将死这最后点时光,他家身受浩荡皇恩。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然而伤感之余,更多精力还要用来应对接下来或会发生变数。
沈充坐在厅中,身穿玄色袍服,发冠上缠着圈白绫,面对上首个虚置席位而坐,神情肃然凝重。待听到身后脚步声,他抬手对沈哲子招招,示意儿子坐在自己身侧。
“余杭舟市事情,台中已经裁定。林氏仍在顽抗,力势渐衰,旬月便可收尾。”
说完余杭近来情况,沈充便叹息声,继而又说道:“新皇登基贺表已拟定,明日你离家时并带上入都。至于,尚要等待台中行诏才能成行,大概要到月后才能抵达建康。”
沈哲子点点头,他身为帝婿,必然要赶在大殓前入都拜灵服丧。但老爹作为地方镇,在这时节却不能擅自入都,甚至擅离职所都是非分。
“儿早慧多知,余者不须多作叮嘱。只是公主年浅,定要照顾周到,不要让娘子大悲伤身。”
沈充将个礼册递给沈哲子,旋即便望着上首那虚置席位沉吟不语,良久后才徐徐往上施礼:“大行皇帝春秋不长,是时局之哀,强梁之幸。厚遇家,此恩铭记!日后纵有板荡浮沉,都保你家嗣火不断,黄泉再见不致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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