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将锦盒虚按下,并不打开清点,吩咐道:“将这账目誊抄
份,留给明府备案。来年新粮入库,必颗粒无损,原量奉还。”
原量奉还?
朱贡听到这漂亮话,心内更加苦涩。粮价波荡,年前年后价值怎会相同,尤其他最后收入库中那些粮食,价格已是往年十倍以上。但世道如此,他又有什挣扎余地?沈家没有赶尽杀绝,甚至还有借有还,于他而言已是最好结果。
又沉默片刻,朱贡才又说道:“不敢再瞒小郎君,今次为筹措米粮,家田产已大半抵押周转。此为咎由自取,本无颜面有所请托。
罪不可赦,惟求尊府念
孩儿无辜,能保全
二立足之地。”
朱贡之所以最终选择向沈家低头而非求助本家,这也是个重要原因。他所借钱粮以田产抵押,条件极为苛刻,如今绝无可能如约归还。他向沈家低头,家业都双手奉上,沈家自然有责任处理这个问题。
老宅,如山岳
般压得他抬不起头。可笑就在此前不久,他甚至还幻想着要做这宅中主人!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沈哲子不只钟爱这句诗,更将之当作信条。但凡敌人,只有彻底打残打死才算安全,任何可怜假象,都是虚妄。
听到门庭内脚步声响起,朱贡缓缓抬起有些僵硬脖颈,而后便看到身披氅衣
沈哲子立于门内。眼下
他再见沈哲子,心中已无多少恨意,勉强要说心意难平,那就是有些后悔当日在自家庄园中没能狠下心来真
杀掉这个少年。这个少年,既能装腔作势,内里心狠手辣,比之沈充还要可怕得多。
“门下罪人,拜求恩主,乞念昔日旧情,宽宥门生过往之罪。”
朱贡两手推地向前,深拜于门庭之下。
“不知约书可曾带来?”
沈哲子对此倒不意外,若无担
沈哲子沉吟片刻,并未下阶相迎,只是抬手微微示意,有仆从趋行而下将朱贡扶起,解下其背上荆条,为其披上件外衫。
入厅堂中后,朱贡虽得坐席,微微侧身以示恭谨,看看遥坐自己对面
沈哲子,又望望门外,脸上显出几丝苦涩笑容:“夫人是不打算与
再见
吗?”
“姑母心中忧苦,明府应是心知,何必再问。”
沈哲子说道:“幸而两位表兄恭谨顺服,才能让姑母心内宽慰几分。事本不必如此,如今家与明府,已不知该如何各自相安。”
朱贡听到这话,神情更加灰懒,他也不再多说,只是两手向前虚奉,旋即便有仆从将个锦盒摆到沈哲子面前案上:“此为
于武康左近所筹之粮细目,请小郎君清点查验,接收入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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