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那请柬低头看,纪瞻脸色蓦地变。对于时局洞察,他要比沈哲子深刻得多,只这眼便推测出许多讯息,继而也明白沈哲子为什费尽心机都要见上自己面。
他虽然忠于王事,但自身便深受八王乱政之害,无论如何也不愿见吴地重蹈覆辙,哪怕仅仅只是点苗头,都令其心悸不已。
手里捏着请柬,纪瞻沉吟良久,才开口道:“你能来见,很高兴。但还有点好奇,若你不能见到,又会如何?”
沈哲子垂首道:“往年国老不应辟,尚能南归桑梓。而今桑梓无存,家已无归
现在等死罢,还劳神想那些身外事做什!”
边说着,中年人边瞪沈哲子眼,神态间对其不乏厌恶。
纪瞻这才睁开眼,微笑着指指中年人,继而才又望向沈哲子:“垂死病中惊坐起,早知你这个小郎辞锋雄健,却没想到这个已经身外物求老朽不觉还是被你言语诱入彀中。小小年纪,揣摩纵横,已经略得捭阖精义,大有鬼谷遗风。沈家小郎君,你真可以称得上是们吴中难得琼枝芽苞。”
听到纪瞻如此赞许,沈哲子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在这个名声清望决定前程年代,他能得到纪瞻这位南士冠冕点评称许,来日便可名声鹊起。但这却非他所需要,若不能说动纪瞻,他这个琼枝芽苞大概终其生都难有绽放时候。
原本沈哲子注意力都集中在纪瞻身上,却没注意到其旁边中年人。现在不免认真打量,只见对方脸色红润,气质清逸,显然不是仆从之流,但在他所收集纪氏族人资料中却找不到这样个形象。
看对方敢对纪瞻动手,言语也颇无忌惮,可知其在纪瞻身边地位超然。被其横加阻拦,令得说服纪瞻更加困难,沈哲子心中不无怨气,思忖片刻后才正色道:“这位先生之言,小子不能认同。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身之老朽天注定,节义永垂人为之。国老存社稷,全邦家,虽死流芳,其馨隽永!”
“哈哈!”
纪瞻听到这话,已是抚掌大笑,如老顽童般,看着身边中年人被少年言语挤兑却无从应对吃瘪状,更是乐不可支。
房间内洋溢着老人欢畅笑声,良久之后,纪瞻才渐渐收住笑声,指着沈哲子说道:“苟利家国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好,就凭这句妙语,你有什要求,说出来吧。”
沈哲子闻言后,心中顿时喜,终于体会到为何文抄公才混得开。他飞快压下心头诸多乱七八糟念头,这才从怀中取出那份请柬,恭敬呈送到纪瞻手中:“请国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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