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痛,已不是人痛,這怨也不是人怨。
万千生灵都在战祸中遭遇家破人亡、骨肉分离之痛——比起這切,如何能怨,如何能痛。
抬手覆上他手背,淡淡笑,“你早天回来,便少分怨怪;你若少根头发,便多分怨怪。会直怨你,直到你平安归来,再不许离开,辈子都不许离开。”
语未尽,已哽咽难言。
他不语,只是仰起头,久久,久久,才肯低头看,眼底犹有湿意。
此去关山万里,长风难度,惟有共此轮月华,凭寄相思,流照君侧。
他抬手,轻轻抚上脸颊,掌心温湿,竟是自己泪。
什时候,竟已泪流满面。
“你怨,阿妩?”他哑声开口,隐隐有丝发颤。
——怨怪?
。
“阿妩!”他夺过剑,重重掷在案上,“這剑煞气太重,于你不祥,会伤身。”
笑笑,“煞气再重,也重不过你,又何曾怕过。”
他不説话,沉默凝视。
仰头,微笑如常。
颤然抚上他脸庞,却猛被他紧紧拥住。
他将抱得很紧,很紧,似害怕松手就会失去。
“会在宝宝会説话之前回来,在他叫第声爹爹之前回来!阿妩,你要等着,无论如何艰难都要等着……”他声音哽住,喉头滚动,再也説不下去,微红双目深深看,似要将看进心底里去。他身子微微颤抖,泄露全部痛楚与无奈。
這刻,他再不是无所不能豫章王,而只是个有血有泪平凡人,个无奈丈夫和歉疚父亲。分明触摸到他冷面之下掩抑心伤,触到他恐惧
若説没有,那是假话。
偏偏在最艰难时候,他远赴沙场,留下人,独自面对种种艰辛——孤苦、忧惧、叵测,甚至生育苦难。
不是不痛,不是不怨。
只是个女人,个害怕离别,害怕孤独女人。
然而,更是萧綦妻子,豫章王王妃。
自唐竞谋反、突厥入关、哥哥身陷敌营,连串变故,直叫风云变色。
然而反应,却比他预料坚强——没有病倒,没有惊惶,在他面前始终以沉静相对。当全天下都在望着他时候,只有站在他身后,是他唯可以慰藉力量,给他最后处安宁地方。
月光如水,将两个人影子映在地上,浸在溶溶月色里,微微浮动。或许是月光太明亮,耀得眼前渐化模糊,浓浓酸涩涌上。
离别就在明日。
今宵之后,不知道要等待过多少个漫漫长夜,才得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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