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们不怕出力不怕脏,因为下不海,只能当装卸工——是命运把他们按在这个角色里。所以,以后你看到谁被按在哪个角色里,无论你喜不喜欢那个角色,无论那个角色多讨人厌多脏,你还是要看到按在他身上那个命运手指头,说不定命运手指头松,他就马上脱离那个角色。
前几代人命运虽然别扭,但也不至于无路可走。虽然风湿病从这代完好地传给下代,却终究神奇地总能代代单传,总可以有男丁。而男丁无论如何还可以走当装卸工这条狭窄路。
这个神奇传统,成这个家族唯能借此自安慰,甚至可以可怜地炫耀点。这个家族人因此在生孩子这个问题上特别好事,有人结婚,就跟着问,什时候生小孩?哪户人家怀上,怀多久,这家族人上上下下若指掌,因为他们休息、吃饭、睡觉前聊都是这些事情。掐准时间,哪个人要生,这家族肯定有人早早在候着。甚至后来小镇人干脆不计算自己怀上孩子时间,只要看到那家族有人搬个小板凳,放在自家门口,他们就知道,自
她和整个家族几代人,因为她,或者说,从她开始,起被卡住。
阿母可能是他们那代人,小镇唯缠脚姑娘。
缠脚在其他地方可能不算什,在咱们海边这儿,可不是小事——那意味着就是铁定心要当“陆地”人。
生在海边人,总喜欢叫自己讨海人——向海讨生活人。
讨海人无论站在哪儿,都觉得是站在船上,讨海人觉得土地下面还是海,觉得土地随时会像甲板样摇晃。不缠脚人掌面宽,脚才抓得住甲板。
而缠脚人,把自己脚尖挤压成这树根般细细长长条,在海边人看来,就是恶狠狠地宣布,要断和大海关系——这可太叛逆。
定要给阿母缠脚是爷爷,这在当时真是个轰动乡里事情。缠脚师傅据说是爷爷骑着送胭脂水粉三轮车,从泉州城里载过来。
爷爷可是入咱们这里童谣大人物。你听过“胭脂粉,摇货郎,三轮车,咔咔响”吗?讲就是爷爷,讲就是现在停在咱院子里那辆三轮车。
爷爷原来和他阿爸、阿爸阿爸、阿爸阿爸阿爸样,都是装卸工。
家族遗传风湿病,脚伸进海水就刺骨地疼。生在土地长不出粮食地方,又偏偏碰不海水,家族里几代人个个脑袋各种不服气,个个想法试着各种人生,最终,都是当上港口装卸工——海边唯不用下水又相对挣得多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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