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木牌正面雕着簇竹,旁边个“征”字,背面写着行小字:永宁侯世子奚平,四月十五,入潜修寺。
他白天或是陪祖母听戏,或是摆个姿势给他母亲画着玩,晚上就住在老祖母院里。老太太睡,他就自己读书。
虽说两页之内必被放倒吧,那也是真读。
他还打算听侯爷话,过阵就去“少爷营”里补个缺,然后娶妻生子,照着正经日子过。
谁知仙人开怀笑,凡人命簿就得清空重写。
玄隐山征选帖送到侯府时,正赶上侯爷休沐。
初九那天,不到四更,奚平惊醒。
梦见什他睁眼就忘,盯着床帐上挂生辰玉呆片刻,看见玉上刻“四月初九”,就想:将离生日。
他翻个身,困倦地闭上眼,迷迷糊糊地盘算:给点什呢?
最近新得串南珠成色不坏,就是尺寸大,瘦人戴着蠢笨;块金丝珐琅怀表,镶孔雀是有点艳俗,不过年轻姑娘倒也不怕艳;还有个麻姑献寿摆件,玉质地算不上极品,雕神女粗看却很有点将离神韵,“献寿”既应景也吉利,不如……
忽然,奚平重新睁开眼。
辰时初刻,除上岁数老太太,全家都在睡懒觉。只仙鹤彬彬有礼地飞进侯府,在书房屋顶上足足等刻,等到朝阳,没等到活人。
使命在身,它也没办法,只好擅闯后院。
老太太正在浇花,惊见这等祥瑞,还当是自己大限将至,仙鹤来接她老人家西行,水壶都吓掉。
奚平听见祖母身边丫头大呼小叫,以为家里进贼,眼都没睁开就拎着剑跑出来砍人。杀气腾腾地踅摸圈,他没找着贼人在哪,云里雾里地被只大鸟塞块木牌……还有封信。
木牌看不出是什材质,奚平打个哈欠,吸进口凛冽木香。那木香让人想起冰冷晨雾中寂寞千万年松涛与竹海,口涌进肺里,他就清醒。
他想起来,东西送不着。
原来这件事在他胸口不动声色地发酵好几天,此时才终于膨胀到尺寸,梗住他那过于宽广心。
这是奚平有生以来第次历经生离死别,感触未必深,但后劲绵长。
他披衣起床,填半阙悼亡词……后半阙没憋出来。写完自己看,不由得悲从中来,因为他大作实在狗屁不通,跟安乐乡里那堆“牛皮癣”不分高下。
醉流华没得悄无声息,时间,金平欢场黯淡,奚平忽然觉得那些温柔乡都好没意思。前两天狐朋狗友得辆不用马拉“油汽车”,喊他出去跑,他也兴致缺缺地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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