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权道:“听说岭南雾潦炎热,瘴疠蛮荒,和这里大不相同。”他低头看看定楷,轻声道:“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必去那里,你哪里都不必去。”
定楷神色仍然平和如常,道:“西山总还会有席之地吧,那里就很好。”
定权舒口气道:“你明白就好——陛下意思,八十杖是个有深意数字,可以活人也可以杀人。陛下叫来,实际是把你生死交到手里。或者们可以再僭越些说,八十杖,可生也可死,这是陛下不想留你,因为你现在于家于国不但无益无用,反而有害有患。但他既不愿担这杀子恶名,也想再捏重把柄。你知道,此案结,他要废储,是不能再用京卫做借口。”
定楷微微笑,道:“父亲为君,重术轻道,逃脱不,你也逃脱不。”
定权并无否认之意,点头道:“明白。”
青色,这是多少炉火纯青匠人调和仿制,千窑烧破后,想永久留在枚瓷器上颜色。院内株杏树,苍干虬枝上半树胭脂色妖娆未放花,半树冰雪色素洁盛开花,这是多少笔精墨妙画者洗黑池水,磨穿铁砚后,想永久留在方黄绢上风光。青天上有流云容容,青天外有和风翦翦,风中片片冰雪色落花依依脉脉,暧暧翩翩,这是多少五车腹笥学士呕心沥血,千锤百炼后,想永久留在数十个文字中意象。
这江山个角落,个断章,个碎片,已足够令普天下英杰为之百折不挠,九死无悔。
他要如何去责备眼前罪人,他不过和他样爱这江山,只是爱错方法。
他眼看着年轻罪人,自觉俯身刑具之上,将失败者耻辱姿态,成全得泰然自若,无怨无尤。
他在刑杖落下之前,突然举手制止道:“李指挥,们兄弟还有几句话要说,不知坏不坏你这里规矩。”
定楷目光久久停留在他腰间精巧绝伦白玉带上,慨叹道:“殿下,你这次这手棋,实在走得过险
需回宫复旨是太子,不幸牵扯入天家内斗指挥于此并无意见:“殿下请便。”
他走到刑凳前,缓缓蹲下-身来,伸出手去,摸摸年轻罪人眉角伤痕,语义中不乏歉意:“五弟,看来今生给你伤痕,要不止这点。”
定楷笑笑,语义中亦不乏诚意:“何妨。”
监刑者两根文士修长手指,摘下他衣领上枚落花,拿到他面前给他看,道:“你先人将家安在此地,多好。”
定楷附和道:“是啊,日朗天清,惠风和畅,何需觞咏,何事不可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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