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深沉,如同定权此夜睡眠。多少年来,他破天荒安然睡去,直到天明,无梦亦无痛。
隔日果有内侍前来,将阿宝阁中诸般器物更换新,又破土动工,不到半日便将院内闲花杂草铲除。阿宝于诸事皆不置可否,只随着他们自行安排,唯独在请求将阁外宝相另奉别处时,方面露迟疑,半日才回答道:“此物便不劳费心。”
定权并不食言,在此后夜里频频驾临,阿宝也很快习惯他这与记忆中判若两人温存。毕竟年深日久,而人情又是世上最易变东西。或有时辰过晚,她已经睡下,仍会
楚究竟是他血,还是自己。她稍带着丝快意,倚枕仰观这自己所能给予他力所能及创伤。
他并没有呼唤宫人入内服侍。只是背对着她,试图自己穿上中衣,但也许是因为肩上伤痛,动作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有暇注意到,他所遭受伤害,并非仅仅来自于自己。在并不明亮灯光下,可以看出有道浅浅褐色伤痕,横亘过他右侧肩胛。她认得那种伤痕,也知道终其生再不会消退。
那是道旧日笞痕。她心中那点小小快意在顷刻间烟散。她慢慢地转过头去,望着眼前空无物素白枕屏,狠狠掩住嘴唇。她对他怜悯,就像怜悯自己经历;而对他厌恨,亦如同厌恨自己今生。
她呕唾有声,定权愕然转身,却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坐在榻边,拉过被子遮掩住她□双肩,静静等待她回复无力安静。然后,他微笑着开口道:“这张床太窄,又硬得很,明日会叫人替你换张。”她面色就像死灰样,却在短暂沉默后顺从颔首,微笑道:“谢殿下。”
他伸手温存地抚摸着她散乱鬓发,似有无限爱怜:“病既好,总是好事情。以后会常常来,陪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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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仍然是顺从颔首,柔声应道:“好。”
与他相识已经六年,六年来,她对他情愫,他对她情愫,那些纠缠过久旧日缘份,原来可以如此伶俐刀两断。
定权看她片刻,也满意点点头,拉起她染满血渍手放到嘴边碰碰,低声笑道:“去,你不必起来,好好睡觉罢。”她果然依言便不再动作,只是将被单又向上扯扯,有意无意盖住榻上几点新红。他看在眼里,又是微微笑,脸上分明是是赞许神情。
阿宝翻身向内睡去,听见他转身出阁声音,又听见他低声下令:“将庭院中那几从胡枝子刨掉,刚才孤走过时候,袖口竟教它扯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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