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愕然回头看濯缨眼,濯缨无言颔首。
“这是紫,这是蓝……”海市犹疑着,伸出手指来指点。
柘榴敏捷地将丝线分别夹回书页中去。“那,最后绞就是浅玉色。多谢你,小姐。若不是二位碰巧在此,自己分辨不出,那可就糟。”
海市怔怔地说不出话。
回霁风馆路上,海市只是闷头走路,偶尔抬眼看看濯缨。濯缨见她欲言又止模样,不禁苦笑起来:“你不必操心,即便这样,也觉得十分美满。”
疑惑,很快便有些窘迫起来。“要回霁风馆,只有掉头折回去。”
“谁要回霁风馆,是要当面谢谢那织造坊柘榴姑娘。”海市眯起秀长眼睛,笑出排贝齿。
织造坊内有几处偏院,柘榴住院子分外易寻,墙内开出满枝榴花,犹如风翻火焰,直欲烧人。趁清早凉爽,柘榴将绣绷子摆到屋外柘榴树荫下,身边小凳上搁针剪书籍等物,各色丝线分别夹于书页间,埋头刺绣。
海市蹑手蹑脚凑上前去,见柘榴正绣着条十二尺长连珠芙蓉带,用双股捻四色金在纱地上作铺地锦绣,娇妍精细,不由轻叹声。
“姑娘有什事吗?”柘榴微笑着停下针,抬起眼来,对明澈茶色翦水瞳人望着海市。
“可是,柘榴她眼睛……”
濯缨低声答道:“那是……是被药瞎。”
海市震惊地睁大眼。
濯缨眉目间神色沉重,声音越发低下去。“你可知道前代盲绣师?”
帝修年间,涂林郡出名技艺绝顶绣匠。此女原是绣工,二十六岁重病双眼失明。绣工这活儿,本来也做不到老,到三十岁上,个个几乎都成半瞎,迎风便要流泪。谁想这绣工不甘天命,凭记忆设色,令女儿为她递线,单凭双手指
海市时语塞。她还穿着武官朝服,束胸挽发,明白是个少年武将模样,怎这女子,眼便看透她?
柘榴侧头,向海市身后轻声招呼道:“方大人,您来。”
濯缨应声,道:“这便是妹子,说要来谢你为她做衣裳。”
柘榴满面盈着浅笑,说:“小姐能喜欢,柘榴就高兴。”正当是时,清风疾来,满树玛瑙重瓣时翩落如雨如霰,似要映红柘榴苍白面容。书页啪啪翻动,三两绞丝线掀落在地,海市急忙拾起,拍净尘土递回柘榴手上。柘榴摸过书来逐页检视,若有所思,复又将那三两绞丝线捧到海市眼前。
“小姐,烦你告诉,哪绞是拱璧蓝,哪绞是大洋莲紫?”柘榴双浅茶瞳人瞬不瞬,却没有望着海市眼睛,只盯着她右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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