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黄昏水面上,林祥福怀抱女儿坐在船里,他本想取下身后包袱,可是身体往后靠,包袱像靠垫样让他感到舒适,他就没有取下包袱,取下胸前布兜,让布兜里女儿躺在他腿上,他伸手拉开上面竹篷,夏日晚风吹在他身上。
船家坐在船尾,背靠块直竖木板,左臂腋下夹着支划桨,劈水操纵着方向,两只赤脚弯伸踏着摈桨。林祥福听着咿哑咿哑摈桨踏水声,看着水面上叶叶竹篷小舟破浪前行。船家们右手握着把小酒壶,双脚弯伸之间,呷上口黄酒,左手从船沿上碗碟里拿粒豆子,向嘴中丢,嚼得津津有味。
晚霞在明净天空里燃烧般通红,岸上田地里传来耕牛回家哞哞叫声,炊烟正在袅袅升起。同时升起还有林祥福幻象,他看见小美,怀抱女儿坐在北方院子门槛上,晚霞映红黄昏,也映红小美身上土青布衣衫和襁褓中女儿。从城里回来林祥福手牵着毛驴手举着串糖葫芦,走到小美身前,他将糖葫芦递给小美,小美将糖葫芦贴到女儿嘴唇上。这是小美留给林祥福最后情景,天亮前她再次离去,去不返。
巨大响声把林祥福从幻象里抽出来,刚才还是明净和霞光四射天空,这时昏天黑地,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林祥福看见船家惊恐眼睛在雨水里左右张望,林祥福也抬头看去,看见漏斗状旋风急速而来,尘土碎物旋转飞翔景象,仿佛是大地,bao雨向空中倾泻。这时两个叠加在起竹篷脱离小舟,翩翩起舞般飞翔而去。船家叫声“龙卷风”,就跳入水中,他跳下去时,右手还握着那把小酒壶。
船家逃命而去,林祥福不能跳入水中,女儿就在胸前,他只能坐在船里,双手紧紧护住女儿,他感到身上衣服呼呼向上掀起,衣服仿佛要拉扯他去飞翔。他盘起腿来,闭上眼睛,弯下上身,将女儿藏在怀里,抵抗着衣服飞翔,身后沉重包袱此刻与他同心协力,起抵抗飞翔。
小舟离弦之箭似飞起来,飞阵又掉落下来,在水面上嗖嗖驰去。女儿在他胸前布兜里啼哭不止,在龙卷风巨大响声里,女儿啼哭如同他心跳样隐蔽。
接下去小舟不是嗖嗖而去,而是吱哩嘎啦前行。他睁开眼睛,见到乱石飞舞,树木拔地而起,河里竹篷小舟滑行到陆地上,陆地上屋顶飞向河里。小舟已经破裂瓦解,船板在狂风里分道扬镳,他知道自己不是坐在小舟里,而是坐在木板上,接着这块木板也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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